冬日裡天黑的快, 不到酉時,天已經全暗下來了。
褚洵待了一會兒,見夏樞神色有些疲倦, 就起身走了。
而紅棉這會兒才有時間湊到夏樞跟前,低聲道:“少夫人,親家老爺和親家二夫人來了。”
夏樞正靠在床頭昏昏欲睡, 當下卻是一激靈嚇醒了:“我、我阿爹和二嬸來啦?”
人都嚇結巴了。
“嗯。”紅棉膽戰心驚地點了點頭:“一個多時辰前來的, 原本是很生氣的, 後來見景大人家的雙兒在,親家老爺便和少爺去了書房商議事情了。”
夏樞:“……”
但願阿爹和二嬸沒聽到他和景璟的對話!
不然……
夏樞想想就有點兒皮緊。
然而夏樞想的太美,半盞茶時間不到,坐立不安的他就見到了黑著臉的阿爹和二嬸。
“阿爹……”在景璟和褚洵麵前裝模作樣, 大道理一套接著一套的夏霸王慫的一批, 一見兩人前後走進來, 就下意識縮了一下腦袋,眼神可憐巴巴,看起來柔弱極了:“二嬸……”
夏海&蔣氏:“……”
仿佛下午在門口聽到的坑蒙拐騙事跡都是他們的錯覺。
夏海來的時候簡直氣炸了, 胸中怒火衝天,他恨褚家搞這麼一個婚約, 娶了自家雙兒卻又保護不力,又氣自家雙兒不知心疼自己,當時真的恨不得衝進屋內,揍這個小兔崽子一頓,叫他不長記性。
但在門外聽到那一通對話, 小兔崽子那無法無天、油滑潑皮的行為以及帶歪官家雙兒的操作,叫他在褚家人麵前老臉都掛不住了,氣瞬間泄了個底朝天。
夏海自是不覺得率性鮮活的自家雙兒有什麼不好, 不然他也不會把他養成這性子,但他知道自家雙兒的所作所為在高門中算是極為出格的,他不想在褚源麵前裝模作樣地訓斥自家雙兒要柔順、聽話,於是就順著褚源給的台階,去了書房。
誰知道會聽到那樣一個消息!
此時見到夏樞,夏海的情緒已經平複了許多,不過見到他一臉病容,胸中還是忍不住生氣。
“感覺怎麼樣?”他皺著眉頭,在床頭椅子上坐下。
紅杏也趕緊給蔣氏搬了一把椅子,然後和紅棉對視了一眼,兩人悄悄地退了出去。
“已經退燒了,除了身上有些疼,鼻子有些塞,其他都沒什麼事了。”夏樞趕緊道。
幾個月沒見,阿爹頭發又白了許多,夏樞看著阿爹,鼻子有些酸:“阿爹,你怎麼又老了呀?”
“還不是操心你和你阿姐。”蔣氏在旁邊插話:“你瞧瞧你把你阿爹嚇的,從你阿姐那裡跑來時,一路上都摔了好幾腳,心神恍惚,還差點兒被馬車撞到。”
“啊?”夏樞嚇的臉都白了,趕緊去扒拉老爹:“阿爹,你沒事吧?”
“沒事。”夏海擋住他的手:“褚源已叫大夫幫著看了,不過是路滑摔了,抹點兒藥酒就好,不是什麼大事。”
夏樞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了,阿爹身體矯健,身手靈活,日常哪裡會摔倒,肯定是從阿姐那裡知道他出事,嚇的腿腳都軟了,才會接連摔了好幾跟頭,一瞬間,他前所未有的後怕,他真的差點兒就見不到阿爹了。
夏樞眼眶裡瞬間擠滿了淚,嘴唇抖了抖:“阿爹,對不起,我……”
他的眼淚刷地一下就流了出來。
“行了。”夏海到底狠不下心罵他,微微歎了口氣,粗糲的手指抹了抹他臉上的淚水,將人攬進懷裡,輕輕拍了拍背:“莫哭了,下次注意一點兒,莫再不把自己當回事兒了。”
他頓了一下,又道:“阿爹可隻有你一個雙兒,你要是出事,阿爹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呢。”
夏樞這下是徹底繃不住了,哇地一聲就大哭了起來。
等褚源進屋的時候,夏樞已經睡了過去。
他的病本就沒好,一天內情緒又起起伏伏,勸慰那個,安撫這個,心神俱疲,趴在老爹懷裡哭了一會兒,就把自己給哭睡著了。
“飯已經準備好了,嶽父和二嬸先去用些。小樞這裡我來看著,等他醒了,會叫丫鬟另行備些飯食。”褚源聲音壓的極低,然後吩咐跟進來的紅棉和紅杏:“時間很晚了,今晚嶽父和二嬸在侯府安頓,你們去準備一下。”
“吃過飯,我們去西城眉子那裡。”還不待紅棉和紅杏應聲,蔣氏就開了口,她有些不自在:
“許久沒見眉子了,今兒個話沒聽她說完就突然跑過來,沒頭沒尾的,我怕她擔心。”
侯府裡的東西樣樣精致,侯府裡的人坐臥行止自帶氣度,不說主子,就是個丫鬟,看著都很有氣派,說個話慢慢悠悠、溫溫柔柔的,態度也很溫和,但就是有種讓人說不上來的不自在,仿佛自己是塵埃,人家是碧玉,站在跟前,手腳就活該局促。
蔣氏一下午都難受的不行,本來還想教訓夏樞乖順、聽話點兒,現在一看侯府這樣,她哪裡還敢開口念叨已經是侯府主子的夏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