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長安坐上戶部尚書位置十餘年, 手握李朝錢糧,又是皇帝親信,朝中哪個人敢對他大聲說一句話?就是燕國公這驃騎大將軍, 天下兵馬大元帥都得給他幾分薄麵。
女婿褚霖的那一句喝罵讓他難以相信的同時,臉麵全無,胸中頓時怒火衝天:“褚霖, 你目無法紀, 侮辱尊長, 殿前喧嘩,是想要造反嗎?”
“我呸!”褚霖遠遠聽到王長安那句話,氣的恨不得扒了這個小人的皮,此時已到近前, 猶是怒不可遏, 這個小人還敢血口噴人, 褚霖氣的直接什麼都不管了,指著王長安就是破口大罵:“老子怎麼會有你這麼個嶽父,丟儘我褚家十八輩子的臉!”
淮陽候褚霖和他那兩個在疆場上浴血過的兄弟不同, 他出生在京城,長在京城, 沒去過北地,更沒接觸過兵營,從小接受的是天地君親師的儒家教育,來往的都是學識淵博、涵養極高的儒生名士,行為做事一板一眼, 和人爭論卻動輒氣短。
他的兄弟們一個威嚴端肅,一個性烈似火,均是行事豪邁的英雄好漢, 在京城武將中人緣極好,頗受推崇。唯有他血性不足,口條不順,日常表現的甚至可以說是文弱可欺。文臣們看不上他,武將們也瞧他不起,誰都沒想到這麼一個存在感極低,看著溫善軟弱的人物竟然敢在大殿上破口大罵。
罵的粗俗無比,對象還是他自個兒的嶽父。
皇帝和群臣均是目瞪口呆。
連褚源都一臉的難以置信。
而遠遠輟在褚霖身後,被禁衛帶過來的王夫人則是神色怔然,一臉蒼白。
王長安要氣死了,想他一生好臉麵,現在竟然當眾被女婿抽臉,隻覺得大殿上根本沒法待了,“噗通”一生跪在地上,怒急進言:“淮陽候這是狼子野心、無法無天了啊!”
眾臣看著翁婿兩人殿前開撕,已隱居很久的太傅沈昀也被帶了來,心裡這才回過味來,褚王兩家不是小打小鬨,今日怕是要鬨個你死我活了。
於是收了看笑話的心態,謹慎起來。
褚霖罵過王長安之後就解了氣,也沒搭理他,整了整衣裳,回過身恭敬地扶著沈昀,待王氏到跟前後,三人一起在殿前規規矩矩地跪下行禮:“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傅,你怎麼來了?快快請起,六福,給太傅看座。”不管皇帝心中如何做想,行為上倒是很恭謹謙和,從龍椅上站起,快走兩步將沈太傅從地上扶了起來。
六福極有眼色地使人搬來椅子,放置在皇帝下首。
沈太傅也沒推辭,拱手謝過以後,就在椅子上坐下了。
“皇上。”沈太傅拱手道:“臣今日前來是為褚源的身份。”
皇帝垂旒後的臉瞬間放了下來,語氣卻似帶了興趣,瞥了一眼人群後麵的褚源,笑道:“哦?難道少卿真如王愛卿說的,是我的侄兒?那朕可得好好確認一下這個親戚。”
群臣也再一次忍不住嗡地一聲炸開,紛紛交頭接耳起來。
“皇上。”王長安再一次開口,臉上展現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模樣:“我就說淮陽侯府偷龍轉鳳,私養皇子,他們肯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皇上不要被他們騙了,一定不要放過他們。”
皇帝此刻殺了他的心都有了,哪裡還會給他好臉色,重重地拍了一下龍椅,嗬斥道:“你給我住嘴!”
空曠的大殿上瞬間安靜到落針可聞,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敢開口講話了。
“王氏,王長安說褚源不是你的親生兒子,是宣和太子之子,此事可是真的?”皇帝坐正了身子,語氣平淡威嚴,神色卻有些陰晴不定。
他垂旒後的眼睛不停地在王長安、褚源、褚霖、沈太傅四人之間打量,想要判斷今日這一番鬨騰是王長安狗急跳牆,還是四人串通一氣,合夥布局。
若是四人串通一氣、合夥布局,那王長安這個叛徒今日必須死。
若是王長安狗急跳牆,那他必定還有後手……
永康帝麵上不動神色,心裡稍稍鬆了口氣。
王長安的手段之臟,沒人比他更清楚了。
若是有後手,那他今日就可以徹底扳倒淮陽侯府,解決褚源這個心頭之患。
就是沈老頭兒在也沒用。
永康帝看著褚源,嘴角的冷笑一閃而逝。
王夫人原本好好地在家裡吃早飯,被禁衛闖門而入的時候,她以為是褚源事發,淮陽候要遭遇滅門慘禍了,心裡也不算震驚,因為這一天,她心裡一直都有預感,但到了太和殿才發現,事情確實因褚源而起,但告發檢舉的人竟然是她的親生父親。
儘管對這個阿爹早已不抱期待,但王夫人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陣心寒。
她瞥了一眼侯爺褚霖,卻發覺褚霖低著頭,並未給她一個眼神提示。
心中也不知是個什麼滋味,想了想,她垂頭躬身,開口道:“臣婦並不知曉。”
“你說謊。”王長安立馬跳了出來,怒道:“你明明對著你阿娘的牌位說,褚源不是你的親生兒子,你生的是個女兒,她喪生於火海。你說謊,你這個不孝的東西!”
王夫人猛地抬頭,眼睛死死地盯著他,恨聲道:“我沒有騙阿娘,我也從來沒有不孝阿娘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