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剛說完,手中的匣子已穩穩放到榻桌上。思嫣喜滋滋地打開匣子,笑道:“我聽聞姐姐得幸,想著怎麼也要備份禮來賀姐姐才好。這些阿膠是我從家中帶來的,專門挑了一匣最好的出來,姐姐閒來無事當零嘴吃吧。”
一旁的花晨看了眼那阿膠的成色就禁不住先笑了:“四小姐有心。論起阿膠,就數咱們四小姐最懂了,太醫院送來的怕是都不如四小姐的好。”
思嫣聞言笑意更濃了幾分,見月夕來上茶便落座到茶榻另一側,邊接過茶盞邊舒了口氣:“陶良使也走了,真解氣。我聽身邊的宮女說,正九品良使與從九品少使在宮裡都是半主半仆的身份,若非落罪,就隻有宮女得幸才會封到這樣的位子上,放在旁的嬪妃麵前與下人無二。宮裡拜高踩低的人那麼多,日後被人呼來喝去的,嘖……”她快意道,“可有她受的了。”
徐思婉笑笑,溫聲叮囑:“旁人怎麼做是旁人的事,你可不許去逞這一時之快。”
“這我知道。”思嫣點頭,眉眼一彎,“我隻看個熱鬨,暗自高興一場便罷了。姐姐放心,我絕不招惹麻煩!”
說罷她又問起思婉身子如何了,餘毒解了沒有?思婉想她前幾天一日三次地往賢肅閣跑,知她擔心,含笑寬慰:“原也中毒不深,養了幾日早無事了,不然我也不敢去侍寢,你放心吧。”
“那就好。”徐思嫣頷首,見思婉臉上多有疲色,起身一福,“那姐姐好生歇息,我先不擾姐姐了。倘使有什麼事,姐姐記得來喊我。”
“嗯,去吧。”思婉柔和道,“暑熱重了,你注意身子。也彆太貪涼,沒的吃得腸胃不舒服。”
思嫣雙頰一紅:“我不是小孩子了……”語畢又福了福,就告了退。她素來不是多穩重的性子,剛向外退了兩步就覺被姐姐說她貪涼大是丟人,轉過身就一溜煙地逃了。
思婉抿著笑目送她離開,緩了幾息,目光落在那盒阿膠上:“備一些先泡上。待一會兒醫女過來,私下請醫女驗一驗。”
花晨一怔:“娘子信不過四小姐?”
思婉神情淡淡:“人在宮中,謹慎些總是好的。”
花晨聞言不再多問,自將木匣端下去,切了一塊泡入白瓷小碗中。
又過約莫一刻,醫女就到了。聖旨在前,她便先認真為徐思婉按了腰背,待她忙完,花晨安靜地將人請了出去,一則給了賞錢,二則請她看那阿膠。
阿膠堅硬,在上鍋前需浸泡許久才能徹底泡開,但現下雖隻泡了近一個時辰,外層也已融軟。
那醫女取了銀針,在融開處細細驗過,又將膠塊從水中拈起,觀其色、嗅其味,又以兩指輕拈辨其觸感,最後笑道:“這是上好的阿膠,不知姑娘覺得有何不妥?”
“哦……”花晨也含笑,敷衍說,“這膠是從家中帶來的,隻是已放了大半載。我怕放久了吃來不好,先驗一驗心裡踏實。”
“姑娘心細。放心吧,這東西且能放呢。”醫女說著自去淨了手,又道,“每日讓娘子用上兩匙,益氣補血再好不過。隻是上火與風寒時莫要吃它,恐對病症不好。”
“我記下了,多謝。”花晨謝了她,又親自將她送至霜華宮門口,而後折回臥房向徐思婉回話。
徐思婉這才放下心,頷了頷首:“那便按醫女說的量吃吧。但阿膠的味道我不喜歡,你添些芝麻、紅棗製成阿膠糕放著,我每天吃兩塊。”
“諾。”花晨應聲,徐思婉打了個哈欠,疲倦地揉起了太陽穴。
昨晚她真是累著了。她從未真正經曆過床笫之歡,全未料及他會如此厲害。
若仔細回想,先前她在青樓花魁窗外偷看的時候,好像也不曾見過哪個客人能鏖戰如此之久。
所以,她還以為這事不過就是那樣的。在這一點上,他倒讓她有些意外了。
捱到臨近晌午,晉封的旨意終於到了。貴人也並不是多高的位份,旨意並不複雜,頒旨的過程也並不多麼隆重,但皇帝差了王敬忠親自前來宣旨,便也多了幾分重視。
徐思婉領旨謝恩後又向王敬忠道了謝,辛苦他跑這一趟,王敬忠連聲說不敢當。徐思婉示意花晨塞過一隻鼓囊囊的荷包,續說:“我還有個不情之請,想請公公幫一幫忙。”
王敬忠垂首:“娘子隻管吩咐。若能出得上力,下奴沒有不肯的。”
徐思婉一喟:“先前的事,公公大抵也知道一些。我身邊掌事的唐榆挨了板子,眼看還要安養些日子起不得身,另幾個宦官也不是那麼頂事的,許多事都不大方便。如今我承蒙聖恩晉了貴人,按道理能再添兩個宦官……這按道理該由內官監直接撥來,但我有心想找兩個機靈妥帖的先頂一頂唐榆的缺漏,公公可否幫我跟內官監遞個話,這兩個人讓我自己挑?”
“就這事啊。”王敬忠笑起來。他原道她一朝得勢就要提什麼不得了的要求。現下這般一聽,直覺得這位倩貴人性子太謙和。
他拱手道:“娘子直接著人去內官監便是。到底是差來侍奉娘子的下人,總歸要合娘子的意才好,隻消資曆合適,內官監沒有不答應的。”
徐思婉聞言麵露欣喜:“那多謝公公。”
“娘子不必客氣。”王敬忠作揖,“恭喜娘子,下奴先回去複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