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金蟬(2 / 2)

謀奪鳳印 荔簫 10826 字 9個月前

這是他們之前柔情蜜意時才會說的稱呼,現下說出來,隻顯得辛酸。

他笑音發啞:“你知道麼,後宮的許多嬪妃,很會撒嬌發癡。朕昨晚在想,你若能學一學多好,隻要學上一分,你就不至於如此顧全大體。你若也肯在朕麵前鬨一鬨,朕或許就能留下你了。”

“可那有什麼用呢?”她聲音柔弱,“太後鬨,臣妾也鬨,豈不是讓陛下左右為難?況且太後年事已高又身患重病,臣妾那樣氣她,她又如何受得住?唯有現在這樣,才是人人都好。臣妾隻求陛下莫要為此與太後生隙,日後好好儘孝床前,免得留下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憾事。”

他無聲點頭,默了半晌,又言:“戶部尚書年紀大了,近幾個月身子也不大好。朕會封他個爵位,讓他衣錦還鄉,尚書的位子,便讓你父親來填。”

她聞言怔了怔,抬眸望向他:“陛下如此安排,是因為爹爹能力出眾,還是為著臣妾?”

“都有。”他坦然承認。不及她說什麼,他捂住她的嘴:“你什麼都不要勸,總要讓朕也為你儘一儘心。冷宮廢妃複位不是易事,你父親身居高位才能掃清些阻礙,朕不得不做這些打算。”

她聽罷到底噤了聲,柔軟地倚回他懷裡,輕聲細語道:“夫君待我的心意,我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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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日午後,皇帝下旨,廢徐氏貴嬪之位,打入冷宮。

旨意中雖明言是顧及太後鳳體安康,然因徐思婉已是宮中頭一號的寵妃,這道旨意仍舊掀起了軒然大波。

瑩婕妤聽到旨意就殺到了霜華宮來,宮人阻不住她,她風風火火地直接闖進寢殿,進門就問:“怎麼回事?!”

徐思婉神色平和:“姐姐聽說旨意了,就是那麼回事。”

瑩婕妤氣得嬌容泛白:“是皇後……是皇後對不對?你等著,我絕不讓她好過!明明穩坐後位還天天給嬪妃使絆子,什麼東西!她當咱們都好欺負呢!”

徐思婉笑了聲:“姐姐彆生氣。”

“怎能不生氣?!”瑩婕妤瞪她,“後宮人人都看不上我的出身,我也不喜歡她們的性子。好不容易有個玩得投緣的……她倒好,這就把你送進冷宮去了!我從前沒大招惹過她,日後不氣得她夜夜難眠我就不姓祝!她若真就本事,就把我也送冷宮裡去,讓我們兩條狐狸精作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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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秋宮,皇後原本忙著除夕宮宴事宜,忽有宮人入殿稟話,她也沒抬眼睛。

那宦官打量著她的神色,猶豫再三才將聖旨說了,皇後隻覺後脊莫名一涼,倏然抬眸:“什麼?!”

“……陛下為了太後娘娘的鳳體,廢了倩貴嬪的位份,打入冷宮了。”那宦官輕聲又重複了一遍。

皇後駭然。這陣子的種種爭端她皆有耳聞,卻不料皇帝真會準允。想著一個讓自己頭疼的敵手就這樣入了冷宮,她神情複雜起來,又想蹙眉又想笑,一時看著扭曲。

聽琴見狀,悄無聲息地揮了揮手,讓那宦官先退了出去。

接著便問:“娘娘,徐氏入了冷宮,那……前陣子那事,咱還查不查了?”

皇後一時恍惚,半晌無話。好生緩了緩,才意識到她所言何事,深深一喟:“既然她已入冷宮,咱們就不必費那個工夫了,入了冷宮的嬪妃沒有能出來的。更何況徐家辦差也算儘心,若沒有她礙眼,本宮也不想得罪徐家。”

“諾。”聽琴應聲,心下亦是一鬆。

許多時候她都覺得,皇後娘娘心中的一根弦繃得太緊,太害怕旁的嬪妃與她爭位,有些事便做得失了分寸。

譬如前陣子的那般安排,除掉倩貴嬪固然重要,得罪徐家卻不值當。這樣的簪纓世家在朝中樹大根深,平日裡再忠心和善,被惹急了也不好擺平。

如今徐氏入了冷宮皇後便願意收手,倒是件好事。

兩個時辰後,徐思婉踏著涼薄的夜色步入了冷宮的宮門。她身後跟了四名宮人,還有一隻隻放滿嫁妝的大紅木箱。

進入冷宮的嬪妃大抵沒有陣仗這樣大的,她一路前行,周遭的宮人們都上前問安,眼中既含著討好,又不敢湊得太近。

冷宮的掌事親自將她領去了撥給她的院子,這院子位於冷宮正當中,已是冷宮裡最像樣的一處地方。與後宮的宮室比起來,也不過是漆色陳舊斑駁一些,沒有漏風漏雨的跡象。

她步入臥房,房中各處都已收拾妥當,那宦官堆著笑道:“娘娘放心,一應物件都是尚工局新送來的,不敢讓娘娘用那些罪人用過的東西。”

徐思婉莞爾:“已被降旨廢位,不論是什麼緣故,不能再當這聲娘娘。公公稱我一聲娘子吧,咱們都不要給旁人留話柄。”

“娘子說的是,娘子說的是。”那宦官連連躬身,見她神色疲憊,從花晨手中領了賞,就退出去。

蘭薰桂馥指點著小林子和小哲子把一隻木箱抬進屋,將她常用的一些衣物收進衣櫃,又將首飾放到妝台上。剛忙出個眉目,張慶挑簾進來,稟道:“娘子,冷宮的那些宮人個個都想來給您磕個頭。”

徐思婉含笑:“無非是想討個賞錢罷了,你取些碎銀,隻管賞下去。日後你們都記得,咱身在冷宮雖不能信他們,卻也不能貿然交惡,平日裡若打了照麵,態度都要好好的,不許惹出是非。”

“諾。”張慶躬身,“那下奴就給他們每人備五兩銀子,就說是娘子給的見麵禮。”

徐思婉點點頭:“去吧。”

張慶躬身告退,花晨瞧了瞧天色,道:“奴婢去傳膳吧。冷宮這邊有自己的廚房,雖是素日備的飯食都不像樣,但這回太後娘娘特意遣了幾個廚子過來,就是為讓娘子吃得舒心。”

“不了。”徐思婉搖頭,“今天不吃了。我一連緊張了數日,如今塵埃落定,倒沒什麼胃口。”

花晨鎖眉要勸:“娘子……”

徐思婉笑著一睇她:“不必這副樣子,一頓不吃也餓不死。再說若真餓得厲害了,我自是會吃的。”

語畢朗聲:“你們一會兒想吃什麼,自己去小廚房叫。咱們雖入了冷宮,但手頭有錢,誰也不必在吃上委屈自己。”

房中正忙著的幾人聞言笑應了聲諾,氛圍變得歡快了些。徐思婉亦笑了笑,就褪了鞋子,躺到床上。

她枕著雙手望著床幔,心緒飛轉著查漏補缺。

現下徐家應是安穩了。皇後想憑一己之力去動徐家本也不是易事,如今她既入冷宮,皇後理當不會再費那個工夫。

從那天的鬨劇開始,她已心神緊繃了數日,半分不敢放鬆,如今可算得以喘一口氣。

隻是,她也還有些地方沒想明白。

比如那孩子的事……連她一時都沒想起來,徐家的知情者也寥寥無幾,不知皇後從何而知。

再比如,皇後那日的篤定,篤定得沒有道理。她不明白皇後究竟會為何認定她的出身彆有隱情,但皇後既這樣做了,勢必有她的道理。

這場戲還沒完,這片迷霧還得撥開。

不僅如此,在她弄清一切原委之後,更需穩住皇帝的心。否則隻消她出了冷宮,皇後就能再重提此事,這一切終究會是個隱患。

現如今,皇帝隻是“不信此事”。這於徐家而言不夠,她得讓他由“不信”轉為“不在意”,才能讓皇後手中的籌碼失去價值。

徐思婉無聲地搖了搖頭,一邊鬥誌昂揚,一邊也覺事情太多,讓人疲累。

思慮再三,她心知事情終是要一件件解決的,便先挑了一樁最簡單的著手。

她喚來唐榆:“陛下吩咐過,我雖入了冷宮,還是能由路太醫照料。你明天就去問問他,讓他哪日得空過來一趟,我需要他在這裡多花些工夫,將這院內院外都驗一驗,看看有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正收拾妝台的月夕聞言直吸冷氣:“娘子是怕這地方已經被動了手腳了?”

“謹慎點總是沒錯的。”徐思婉笑笑。

其實,她倒不覺得皇後會這麼莽撞。隻是若依她自己的性子,她會很樂意趕儘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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