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攥緊請帖，小聲道：“沒彆的事我就回去了，還有，下次彆在我麵前提起你哥了。”
他想了想，加上一句道：“我會傷心的。”
明燁被這句話狠狠刺了下。
他目送江昭回到宿舍樓，這才掐滅了指尖的煙頭，徑直回到車上。
開門時，他察覺到什麼，本能警惕地抬頭看去。
透過一扇打開的窗，他對上一個男人冷漠的視線。
明燁動作微頓，隱約想起了什麼。
一直到坐到車上時，他才想起剛才看見男人時生出的那股熟悉感是什麼。
那個人，好像正是鄔家唯一的長孫鄔景山。
……他怎麼也住在這棟樓？
明燁微微眯眼，像是想到了什麼似的。
沒看錯的話，鄔景山看他的眼裡滿是敵意，電光火石間，他腦子裡飛快閃過了一個人名——
江昭。
明燁攥著方向盤的手驟然一緊，回憶起心裡的想法，他的麵色一點點黑沉下來。
他的手撥通了某個電話。
“明先生，有什麼指示？”
“……”
電話那一頭的人等了好半晌都沒聽見回應，反倒聽見了一道像是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的聲音。
這人心頭升上警覺，警惕道：“明先生？您這邊出了什麼事嗎？”
“明先生？”
黑車內，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撿起了掉在車廂內的手機。
“我在。被個小孩兒撞了，手機不小心掉到地上了。”
聽見熟悉的聲音，電話那頭的人放心了。
“請問您有什麼指示？”
車內，一身西裝的男人左手隨意搭在了車窗上，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方向盤，雙眼漫不經心中透著一股冷淡，周遭氣場也在瞬間發生了改變。
一下從沉不住氣、脾氣暴躁的新晉明總變成了久經商場、不顯山不露水的老狐狸明總。
“查查鄔老爺子的長孫，鄔景山，重點查他在學校這方麵。”男人冷聲吩咐道。
那頭的人應下。
電話掛斷後，車廂內驟然陷入到死寂中。
男人退出了童話界麵，轉而打開了相冊，又用指紋打開了**相冊。
滿滿一相冊都是偷拍的照片，有正臉也有側臉，唯一相同的是照片上的人都是同一個青年，還有一張是近距離拍攝的睡顏。
男人盯著這張睡顏，指腹輕輕在屏幕上摩挲了一瞬。
他輕聲喃喃道：“江昭……”
“昭昭……”
.
江昭回去時，鄔景山還在宿舍，正戴著耳機在看解剖視頻。
他瞥了一眼，屏幕上都是人體結構，看得他頭皮發麻，匆匆收回視線。
他不說話，鄔景山也不說話。
江昭看了眼時間，打算上床午休。
他在床上躺得迷迷糊糊時，忽然聽見鄔景山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的手機可以借我一下嗎？我網不太好，需要用郵箱傳輸一分重要的文件。”
江昭半夢半醒側過身，從枕頭下摸出手機遞過去。
鄔景山接過手機，那隻手卻沒有收回去，直愣愣地擱在床邊。
雙人寢都是單床單桌，並不存在普通的上床下桌。
鄔景山垂頭，目光也跟著下落。
那隻手離他很近，蔥白似的指尖擦在了他的褲腿衣褶。
那點瓷白的肌膚和深棕的褲子布料放在一起，反襯出一幅驚心動魄的視覺對比來。
不過遞個手機的工夫，江昭便睡著了，睡顏安靜又甜美，眉眼露出了原本的表情，眼睛像彎月般。
鄔景山垂在身側的手指尖略蜷了蜷。
良久，他還是沒忍住伸手，把擱在床邊的那隻手捉住，放回到床上。
他的目光落到漆黑的手機屏幕上，眼裡閃過一抹若有所思。
江昭的好心情維持了很長一段時間，上完下午的課後，他便被明家的司機接走了。
他的好心情一直維持到回公寓。
剛打開門，他便看到了坐在沙發邊的男人。
江昭呼吸微滯，麵不改色地走到餐桌邊，打算用了晚餐便用複習作借口上樓去。
明燁也跟著坐在了餐桌邊。
江昭今天回來得晚，做飯阿姨剛走，公寓內又隻剩下他和明燁一人。
令他有些驚訝的是，整頓飯明燁都很安靜，一句話也沒說，隻是偶爾掃他一眼，目光在他身上停留的時間也是極為短暫的。
明燁不開口，他反而有些不習慣。
江昭心不在焉地想著，放下碗筷，儘量讓聲音聽起來沒這麼慌張。
“我最近的考試有點緊，現在就要上樓去複習了。”他頓了下，“我先走了。”
“對了。”
臨走前，江昭忽然想起了黑霧給他的建議。
“學校最近的課程有點忙，我不想在路上耽誤太多時間，可能以後上課太晚的話就乾脆住在宿舍了。”
話說到這裡，他便打算上樓去。
誰曾想，他邁開步子前一秒，明燁掀起眼皮朝他看過來，目光裡的冷意清晰可見。
“我似乎記得，你所有課程都會在六點之前結束。最近的一次考試也要到一個月後。”
謊言頃刻便被戳穿，江昭愣怔之餘，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你怎麼知道我的課表？”
明燁麵不改色道：“你之前和我說過。”
江昭沒有在原身為數不多的記憶片段裡發現這一段，但看明燁篤定的態度，他有些無措地點了下頭。
“明家不缺司機，也不缺房子。更不至於讓明家的大少奶奶搬出去住。”
不知為何，聽他說話時，江昭總有種節奏全被他帶著走的感覺。
他愣在原地，聽明燁淡聲道：“我……”
江昭看著他，那雙眼中滿是疑惑。
明燁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明朗名下的房產不止這裡，等明天你可以問爸媽，你是明朗的遺孀，但你們之間並無子嗣，他的遺產按法，歸你。”
江昭琢磨了下他話裡的意思，而後有些不可置信地反應過來。
“你的意思是……讓我搬出去？”
明燁同意他搬出去？
可他前一秒的態度還不是這樣的。不讓他住宿舍，但卻同意讓他搬出去，甚至態度看起來是隱約支持他的。
明燁今天晚上怎麼回事，做的事似乎都很合他心意。
看起來……像是完全變了個人似的。
江昭不關心他的真正想法是什麼，他隻知道明燁現在既然這麼說，那麼他便可以順著明燁的心意搬出去。
隻是，明朗才去世沒多久，他便找明朗父母要明朗的財產，這怎麼看都不合規矩。
在外麵租個房子倒是也可以，原身雖然在江家不受寵，但好歹是個小少爺，卡裡再怎麼也是不會缺錢的，就是不知道名下有沒有房產。
彆人的房子千好萬好，也比不過他自己的房子。
畢竟自己的地盤住起來安心一點。
“謝謝。”想了又想，江昭還是對明燁道了謝。
明燁抬起一條腿搭在了另一條腿上，雙手合攏，習慣性地搭在腹部，姿勢是習慣了他的久居上位。
“不用。”他眼裡有壓抑著的笑意浮現。
明燁目送江昭上樓，眼底的那點笑意才終於淡了下去，眼前恍惚了一瞬，再回過神時，他眼底的笑意變成了狐疑。
.
三天後，鄔家。
臨出發前，江昭才終於看見了明朗的父母。
明朗的父親沉著臉，似乎脾氣不怎麼好，母親倒是意外的年輕，一身貴婦打扮，保養得像才剛三十的成熟\女性。
但明母一開口，成熟\女性的形象便蕩然無存。
“小昭，你到媽媽這輛車上來。”
江昭依言照做，上車前，他的目光往後看了一眼，他和明母同一輛車，而明父和明燁卻是各自又乘了一輛車。
總共三輛車上路出發。
明母似乎很喜歡江昭，輕輕拍了下他的肩，長歎一口氣道：“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小朗的事……”
“小燁和他哥哥感情一向不怎麼好，當初就是想讓他們增進感情，才讓小燁和他哥從家裡搬出來，住在一起的。”
“小燁這些日子對你說話有沒有很難聽？”她憂心忡忡道。
江昭不懂人情世故，也想趁著這個機會跟明母提搬出去的事情，徑直點了下頭，“有一些。”
明母眼中帶淚。
“你多體諒一下小燁吧，小燁雖然脾氣暴躁，但不是個壞孩子，他的心地很好，隻是在想事情上偏執了些。他小時候頑皮，他爸便偏寵小朗，有一次，他爸把小燁想要很久的顏料獎勵給了小朗，說話的時候又有些難聽，導致小燁從那時候起，就和他們兩個的關係不太好。”
江昭聽她絮絮叨叨地說了半晌，而後才用香風手帕抹著淚道：“長嫂如母，你現在和小燁住在一起，能多擔待他的地方就多擔待一些，他嘴上難聽你就當聽不見。”
江昭猶豫著眉點頭。
明母的話好像是不想讓他從公寓裡搬出來。
他在心裡思忖著，餘光不經意往窗外一瞥，看清遠處門前站著的人時登時一愣。
隔著深褐的車窗，外麵的人看不見他。
穿著一身西服站在門前迎接兩名來客的人赫然是鄔景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