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樂擰開了瓶蓋,看似有人咕咚咕咚迅速喝了大半,就把它隨手擱在了花壇上。
碳酸飲料經受過搖晃,白色氣泡幾乎擠得溢出來,他們來時,剛好趕上氣泡慢慢消弭,最終還是沒能衝出瓶口。
咦,藤原老師不是說他往這邊來了嗎,人居然不在?
諸伏景光最先看到那瓶可樂,但他隨後的發言顯然不太對∶等下見到源君一定要告訴他,飲料就算喝不完也不能隨手亂放,要丟進分類垃圾桶才行啊。
諸伏君很在意源君下訓後呲溜跑到了哪裡,但似乎更在意人人有責的環保問題。
他的發小降穀零目光一掃,做出的才是正常人的第一反應∶可樂裡浮起的泡沫還有很多,說明他剛走,時間絕對不超過一分鐘,應該還在附近……怕不是聽到我們的腳步聲立即就跑了。
切,我們又不是閒著沒事就來騷擾他,是藤原老師叫我們過來送東西的,結果這家夥把我們當要吃人的老虎嗎!
降穀君的發言也有點問題。
伊達航欲言又止。
-是的,除了
準確地說,受藤原老師委托,給源乾穆捎個賀卡再送個口信的人隻有他,不是他們—伊達航自己,其他四個人都是沒打招呼自己聚集過來的。
-點不著
無關人士加入得無比自然,討論源千穆去向時也相當積極,仿佛藤原老師就是那麼奢侈,急的東西要拆開塞給五個人送。
好吧,人多力量大,找人也方便點不是。班長的心情迅速平穩,再次為聲勢浩大的集體行動找到了極好的理由。
莉原研二也有話想說。
在飛速遠離的小千穆眼裡,他們大概也許似乎沒有老虎這麼高級,更可能是某種備受嫌棄的
經過並不需要多細致的觀察確認,這是大實話,但說出來很傷包括自己在內的所有人,所以還是算了吧。
小陣平,該你的直覺上場了喲,你覺得小千穆往哪邊走了?
不要把人說得像狗一樣!鬆田陣平這時還拒絕承認自己的直覺尤其靈敏,他覺得這些人放棄思考直接依靠玄學也很離譜,你們怎麼回事,就不能認真點自己找?
嘖嘖嘖,抄近道失敗,散了散了。
分工吧分工吧,我往這邊,零往那邊,莉原和班長.
習慣偷懶的幾個人遺憾地攤攤手,總算拿出優秀警校生的專業素養,熟練規劃好了捕捉路線,各分各路時倒也沒多不情願。
諸伏景光動身前,還想拿起被遺棄的可樂瓶,幫粗心大意的同學回收處理,但在他之前,有人已經先把可樂抓在了手裡,好似在思索般不停捏吧捏吧。
玩完了記得丟進垃圾桶哦。諸伏景光叮囑完才走。
….鬆田陣平無語,諸伏某些時候比家裡的老媽還囉嗦,還腦回路失常,他看上去像是在玩J兒?
眨眼功夫,不約而同湊來找人的熱心同學都走光了,他們覺得源千穆還在附近晃悠,隻要動作快點就能找到,哪怕敏銳如降穀零,心急之下也沒有細看那瓶可樂。
鬆田陣平不著急,急也沒用,何況人有這麼多,他慢一步也影響不了什麼。
所以,瞅了幾眼感覺有點奇怪,他就把被眾人——除了一心環保的諸伏景光——忽略的可樂拿過來了。
剛摸到瓶身,就摸了一手的粘稠,到手的重量也比想象中的更輕。
再低頭往花壇上仔細打量,在離可樂擺放位置不遠的瓷磚縫隙裡,卡著幾粒極不明顯的白色顆粒物。
此時離墨鏡和黑西裝還很遙遠的年輕警校生蹙眉,反應兩秒,忽然不自覺地磨了磨牙。
好一個源千穆,為了對付他們,竟然連這種手段都用上了!
作案手法相當簡單∶在至少好幾分鐘前,某人可能正坐在花壇前的椅子上曬太陽,忽然間不祥預感閃爍,剛好瞥見花壇上放著一瓶早漏了氣的可樂,他就靈機一動利用起來,直接擰開瓶蓋,往漏氣可樂中撒了一大把鹽。
氣體裹挾可樂呲啦啦噴湧而出,打濕了瓶身,噴濺的部分小半滑到瓷磚表麵,沒多久就被太陽曬乾,大半撒進花壇內的土壤裡,當場毀屍滅跡。
要得出正確結論並不難,隻要對源千穆稍有了解,很容易就能想到。
源千穆的食譜充斥著清湯寡水,即使每天訓練後累得要死,急需補充能量,他也從不會像其他人那樣猛灌運動飲料,畢竟他什麼飲料都不喝,隻喝白開水,碳酸飲料——可能嗎?
過程基本還原了,至於那家夥為什麼會隨身攜帶鹽這種事….準知道啊!
在過量鹽粒的加成下,許久未消的泡沫幫助作案人拖了一小陣。@無限好文,儘在晉江文學色
看似意義不大,細品下來這個手法粗糙得過分,但凡找過來的人沒那麼心急,小手段就會立馬露餡。
但事實卻是…….五人裡有四個人被他忽悠過去了。
不要小看這幾分鐘的時間差。
對源千穆來說,早走幾分鐘,就足夠他把煩人小分隊甩出老遠,直到下午的課程開始,白忙活場的五人,才能見到他慢吞吞晃來的影子。
——當然了,這是他敷衍至極的詭計成功的情況。
至少今天還輪不到他事後得意。
年少輕狂的警校生當即哼了一聲,把氣泡消完後幾乎沒剩多少內容的塑料瓶捏得嘎嘣響,走出幾步,瓶子便被他揚手重重砸進垃圾桶。
前麵四個人自信滿滿搜索去的方向,絕對不是源千穆溜走的方向,有著天然卷的黑發青年才是最自信的那一個,不帶猶豫,當即憑直覺找去了更遠的地方。
無聊死了,我乾嘛要把休息時間浪費在這裡。
22歲的鬆田警官撇著嘴,好似全程很不耐煩很不樂意,然而老子今天就要一雪前恥的躍躍欲試卻含在眼裡,怕是等不及要看源千穆震驚外加失望的表情了。
於是,他超常發揮,在十分鐘找到了人。
射擊館背後有一塊空地,原本是不管什麼時候總有人來此揮灑汗水的籃球場地,可就在不久前,好好的球框遭到了迷之重力的摧殘,一夜過後離奇地無翼而飛。
鬼塚教官至今未能追查出掰斷球框的怪力猩猩是哪一頭,隻好放棄追凶,而施工小隊最近忙著修射擊館的屋頂,一時沒騰出空給可憐的籃球架重新加上框,失去精髓的籃球場頃刻間失寵,幾乎沒人再往這邊來。
沒人來,正合某人之意。
鬆田陣平遠遠就看到了,紅發青年手邊擱著一個保溫杯,果然是自帶的白開水。
這麼熱的天,開水從早上放到現在,估計也還是熱的,他竟然喝得下去?
源乾穆的種種怪癖,這時的黑發青年隻能說發現了大半,還沒法理解他的思維邏輯。
很巧的是,源千穆估計也沒法理解鬆田陣平及其他人的邏輯。
個卷毛昂起下巴,毫不避諱地往這邊走來,紅發青年聽到腳步聲,垂落的眼瞼似是顫了顫,在抬與不抬之間徘徊許久,最終還是抬了起來。
他坐下前顯然刻意挑選過位置,避開了從樹葉間斜射過來的陽光,蒼白的眼瞼和麵色不會被照得仿若透明。
過了汗又乾掉的頭發有些淩亂,望來的眼瞳自煩躁、麻木過後,就變成像是刻意把自己放空的死寂,然而,這兩個地方卻集中了他身上最亮的顏色,其他的一切都是黯淡而冰冷的。
換做之前,源千穆還會僵著臉,問上一句來人到底想乾嘛,現在他已經懶得問了,看完一眼就收回目光,隻要來人不跟他說話,他完全不介意把他當空氣。
源,藤原老師有東西要給你。
鬆田陣平脾氣也不小,正常情況下,他被光明正大無視了,就絕不會主動開口,可今天他居然先說話了——導致源千穆沒法當做沒聽到,隻能麵無表情,勉強動了動嘴角。
.……請問,什麼東西?
一張賀卡。
哦,謝謝。
謝謝的意思是,事情他知道了,把辛苦捎來的東西交給他後,人就可以走了,如果多道一聲謝能讓人走得更快點,他很樂意多說點。
然而。
鬆田陣平∶東西不在我身上。
源乾穆∶..
紅發青年反應過度,不禁微微瞪大的眼睛裡,明確浮現了一句說不上好聽的話——找人送東西卻沒帶東西,您是閒出屁了還是故意來找茬的?
先找到你在哪兒,再等其他人把東西捎過來,不也是一樣?
你沒帶手機,那些人也沒帶手機,你能找到,他們不一定能找到,如果你們精通心靈感應,當我沒說。
…..鬆田陣平竟然無言以對。
兩人保持沉默對視了片刻,隨後同時錯開目光,屏蔽掉對方的存在。
源千穆繼續坐著發呆,沒有聚焦的視線不知落在哪裡。
鬆田陣平說完話就走很沒麵子,說完話不走在旁邊傻站著,好像更沒麵子,讓他開口再跟源千穆聊幾句也是不可能的。
因此,黑發青年仿若不經意地打量一圈,在籃球場的角落發現了一個被主人遺忘了的籃球。
籃球經過幾天風吹,稍微有點癟,唯一的優點是剛好被球場邊的椅子擋住,表麵不算太臟。
鬆田陣平伸腿把籃球勾到腳下,抱起來試著拍了拍,彈力也還可以,他就不講究了。
退到三分線外,,他默不作聲開始投球,沒有球框就對準球架上的方框。
砰!砰!砰!
籃球自他手中拋出,劃出仿若用圓規精準畫出的拋物線,猛地砸在方框中央,又立刻反彈回來,落在球場後蹦跳幾下,黑發青年稍微走上幾步,就能剛好把球接住,再如法炮製來上第二輪、第三輪。
如今想來,源千穆其實給了他不小的麵子。
紅發青年隻是把他無視了,沒在第一時間直擊要點∶什麼寶貝需要五個人一起送?什麼時候不能送,非得卡著午休時間心急火燎送過來?紙條晚來幾分鐘,是會自燃還是會被狼叼走?
一上來就被這麼質問的話,鬆田陣平肯定又會沒麵子地哽住,所以像這樣剛好——用坦蕩不尷尬的投籃運動,證明自己不單純是來找人的,同一時間,他自己也在尋覓這些問題的答案。
是啊,他們平時不忙的麼?自己的事情都快沒時間關心了,為什麼非得吃力不討好,追著一個不給他們好臉的同學跑。
五個人的理由大抵各不相同,像降穀零必然是被撂倒了無數次,心裡不服,伊達航和諸伏景光這兩個老好人,估計是擔心弱不禁風的同學消失以後暈倒了在哪個角落,栽原研二大概是好奇加湊熱鬨,沒有多想就加入了……然後大家一致認為,啊,源乾穆同學原來是個好同學,我們可以和他做朋友。
理由聽起來都說得過去,可邏輯的順序不對。
在還沒瞅見友誼苗頭的時候,他們沒必要這麼著急,也沒必要這麼熱情。
源千穆的身上,有什麼一下子引起了他們注意,讓他們警覺地一窩蜂全湧過來。
…總不會是他那張冷冰冰還很欠捧的皇瞼吧?
砰!
投出一球,早有預料般移動到落地點,穩穩地把彈起的籃球接住。
鬆田陣平留給紅發青年的背影(雖然對方並不會看)傲然又帥氣,全然隱藏住了他內心正在考慮,要不要重拾再給源千穆一拳的計劃。
拳頭結結實實與那張冷臉碰觸,了卻掉一大夙願,身心舒暢後,很可能就沒興趣浪費時間.
你們——不必將藤原老師的委托看得這麼重要。
沉默了半晌,源千穆到底還是說出來了。
雖然他的言辭比較委婉,但這明顯是藏在客套下的冷漠∶如果是很急的東西,他會直接給我。而且,之後在教室還要見麵,你們可以到時再轉交,不用為了這點小事,耽誤自己的時間。
我自己的事情,會自己處理。
是麼。
鬆田陣平心說不用考慮了,計劃直接轉正,他現在就要跟源千穆再來一次熱情交流。
哦不對,在動手之前,他還得回上一句話,讓這個像剛從霧霾裡刨出來的陰沉家夥聽明白。
砰!!
黑發青年轉身前的最後一投,似因壓抑著火爆的脾氣,用的力道比之前更重。
籃球唯——次沒落在邊框中央,而是砰咚砸在了左側的框線,籃球架瘋狂震動,疑似發出了自己也要斷了的痛呼。
反彈出來的弧線也有所偏移——具體往哪裡偏了多少,已經扭頭的鬆田陣平沒時間也沒心情關注。
他看向源乾穆時,一團球影剛好從他頭頂越過。
紅發青年自然看到了卷毛同學眼中帶火,張口欲言,同時還有一個憤怒的籃球正飛向自己。
如此暴躁的行徑,在他眼裡似乎隻代表莫名其妙,源千穆不是很關心鬆田陣平的想法,籃球直衝衝對著臉過來了,他也隻是漠然地歪頭,任由籃球轟砰撞上他背後的鐵絲網。
你這家.…….鬆田陣平隱忍的發言還沒到一半,語氣突然急轉,喂?!躲開!
源乾穆∶?
源乾穆還保持著偏頭躲避籃球的姿勢,先是鬆田陣平仿佛很是驚慌的一嗓子把他弄得一怔,呆滯的那微乎其微的一瞬,一道光柱悄然穿過樹枝的縫隙,從斜前方投來,正正好照到了他宛如白瓷的臉。
這下更妙了,他顏色暗沉的眼睛倏然也被陽光晃到,沒控製住愣了第二瞬。
我看到了在那裡!等下你們……彆拿網啊!會嚇到它的!
糟糕、讓一讓不對來不及了—-呃?!
喵嗷!
身後稍遠的地方,傳來人類喧嘩中夾雜錯愕的大呼小叫。
尖利貓叫響在頭頂,卻轉瞬極近,不給無辜的受害者半分反應的時間。
咚砰!
“晶、一一
一隻肥碩的橘貓為躲避人類的追捕,從鐵絲網頂部飛躍而下,承載了它二十斤體重的貓爪正中著陸點,立馬噌地借力躥起,轉瞬便逃離了現場,全程隻給腳墊留下了一聲或許是道謝的喵喵。
_完蛋!小降穀誤傷到了路人!
不是我誤傷是貓誤傷的好嗎?!那貓逃得也太利索了點,動作不快根本就…….
啊這等等我覺得有點……那個路人,好像不是路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