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 137 章(1 / 2)

降穀零的腦子裡根本沒有停下的概念。

被滿腔激烈跌宕的感情影響了心緒,他甚至沒能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喪心病狂——忽略前因後果直觀地看下來,降穀警官簡直是在親身詮釋什麼叫做虐貓“變態”。

他也完全沒意識到自己給自己搞來了多少負債——三年後剛冒頭就讓“江崎源”手抖多簽的那一個零,故意塞滿紅薑的三明治一個算九萬美金欠債,造價數千萬美金一台的超級電腦共毀壞七台,“江崎源”昂貴的西裝外套領帶襯衫……以及,最重要的、可以視作世界最強高利貸的欠債。

此時被他氣死機的倒血黴絕症患者的醫藥費和心理損失費若乾,上不封頂,日翻十倍,他還到下輩子也還不起。

雖說理論上他也有還得起的可能性:全世界僅此一隻的黑衣組織BOSS就在他手裡,現在趕緊給Gin發一封綁架信索要天價贖金,這不就能一秒還上了麼?厚道點還能順便把他同期們的欠債一起還上了。

——當然,鑒於降穀警官並不知道自己綁架的是黑衣組織BOSS,他唯一一條有可能還債一身輕的道路也被堵死了。

未來的昏暗無光暫時與此刻的降穀零無關。

不由分說把“江崎源”的襯衫扯開,看清了被紅發男人嚴密隱藏起來的“秘密”的全貌後,他像是被天外的隕石撞到了頭,不隻是腦子宕機,尖銳的耳鳴持續了半晌。

男人的臂膀被束縛帶綁緊,被大力撕裂的布料就卡著束縛帶的上端,從前襟斷在了肩胛稍下的位置,露出了灑滿紅發的半邊胸膛、左肩和一小截上臂。

降穀零毫不猶豫把礙事的頭發撥開。

其實不用撩開他也看到了,那淩亂交錯在皮膚表麵的一道道裂痕顏色太過顯眼,紅色根本擋不住。

大概在伸手的時候,降穀零的理智就蒸發了大半,等到他看似冷靜地一眼掃過,發現男人身上裂痕的數量竟難以數清時,時間便停滯了。

裂痕宛如黝黑的荊棘,無情殘忍地勒進還【活著】的人的身體,切割開脆弱的皮肉,汲取更深處的血液作為營養。

……從左手的每一根指尖開始向上蔓延。

荊棘覆蓋了整條左臂,在肩頭抽長出些許充滿死氣的細長枝條,一部分成了肩胛上灰暗的紋路,一部分繞到前方,攀爬上左側鎖骨和中間偏左的心房。

原本嵌在心口的猙獰傷疤不見了,卻是更為駭然可怖的皸裂取而代之。

“…………”

降穀零的手指抽動幾下,重新抬起,覆在紅發男人皮膚表麵的動作狀若乾脆利落,不見任何拖泥帶水,隻有他自己知曉隱藏在這一舉動之下的艱難。

還需要更進一步確認,必須這麼做……他想著。

金發男人結合視野前所未有認真地分析,從指腹傳來的觸感極為粗糙,這些自然不是單純覆蓋在皮膚層的線條。

柔軟的血肉如蛛網般開裂,似是經過頗為漫長的時間變色乾硬,黑色也從縫隙中間滲漏出來,最深處隱隱能看到一絲正常的紅色,如果稍微用力將裂痕掰開,不出意外肯定會流血。

換而言之,隻要放著不動,應該不會影響日常生活,也不會出血……

是否還殘留痛感要詢問本人,降穀零再怎麼想知道這些該死的裂痕是怎麼一回事,也不會上手去掰,看會不會流血。

嘴唇微動,金發男人想說點什麼。

可壓抑的情感以及混亂的思緒堵住了他的喉嚨,他表情空白,說不出一個字。

降穀零終於相信了。

各種超出想象的現象沒法解釋,他接受了,這個世界本就是光怪陸離的,源千穆死而複生——當然可以是匪夷所思卻成真了的奇跡之一。

假定沒有猜錯,裂痕是身體被火光撕裂後重組的遺留物。

隻是為了耍弄區區一個身份在不知情時暴露的臥底,黑衣組織沒必要大費周章,專門弄出這麼一個“高仿品”。

也就是說,烙印進他眼的傷痕,苦難,疼痛,都是【真實】的。

江崎源就是源千穆,源千穆還活著,就在他麵前。

降穀零變得遲鈍的腦袋冷不防冒出一個念頭:他現在,該哭還是該笑?該生氣還是該狂喜?

正常情況應該兩者參半……?

失而複得可不是誰都能幸運地攤上的大好事,哪怕是29歲城府極深降穀零,遇到這事也會高興得快哭出來。

但降穀零這人習慣性在狂喜中也要保持思考。

他壓抑著衝到眼眶和頭頂,酥酥麻麻擴散至全身的酸楚火熱,不合時宜卻又理所應當地豁然想到——

所以……源千穆坐在網咖當大爺,讓他強顏歡笑給他端了一個月的茶,硬是沒有給他一點暗示透底的打算,後來同期們一個個不見了,這家夥還擺出一副招人嫌的惡人臉,堂而皇之地恐嚇威脅他?

拳頭忽然硬了。

不對……源千穆是處在被組織控製的狀態,他的言行舉止,可能都不自由。如今回想起來,他們“撕破臉”後唯一一次私下交集,他就給了他無數暗示……甚至是最直白的明示。

拳頭又鬆,降穀零的雙眼微微睜大,眼底的呆滯擴散得更加明顯。

知道真相後倒回去反推,所有當時覺得是陷阱的異常,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釋。

——而他當時都乾了什麼?

源千穆說自己就是源千穆,隻要相信就讓他一鍵通關——他惡狠狠地拒絕了,並對其冷嘲熱諷。

源千穆說會場內幾乎都是敵人,他就是他的護衛——他不僅嗤之以鼻,還懷疑著背上的人又有什麼陰謀。

源千穆抱著他從高空墜入泳池,受傷虛弱——他表示機會到了,立刻動手把昏迷不醒的友人綁走,束縛器口枷審訊一氣嗬成。

雖說還沒進入正式的“審訊”,他就及時地發覺了真相。

不,根本不夠“及時”,這已經遲到……人神共憤的地步了。

竟然還知道自己“人神共憤”的降穀零:“……”

降穀警官此刻的表情實在煞是好看。

光臉色就青白交加,想就地挖出地縫鑽進去的尷尬與恨不得一頭撞死的悔恨糅雜,已經沒機會用“源千穆自己也有錯”強行挽尊了,他乾的這些事——尤其是昨晚到今早的這一係列操作,同期知道了都忍不住想大義滅親把他拷走。

“…………啊。”

金發男人再度仰首,捂住眼,發出似乎帶著點絕望的聲音。

他選擇暫時放棄思考。

雖然滿腦子的急迫困惑快把他淹死,他太想知道源千穆在摩天輪……之後遭遇了什麼,出現在他身上的裂痕又是怎麼一回事,源千穆為什麼會變成“江崎源”,還有一切隱藏得極深的來龍去脈——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

因為千穆還被他綁著,至少,至少……他得先把他放開。

降穀零在麻木中忽略了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那就是——他親愛的小夥伴源千穆雖然此時怪安靜的,但他一分鐘前,確實是當著他的麵,用牙咬碎了金屬質地的口枷。

比起擔心這隻超進化變異體的身體狀況,他更應該擔心自己的安危。

千穆在短短一分鐘內,回顧了他度過的近百年歲月。

他用降穀零的性命擔保他的心態絕對沉靜,隻是單純地在追憶過去,思考人生……也就是在最後,才發起了一個稍微不那麼平靜的自我質問。

——他,是上輩子殺人放火今生贖罪,還是什麼都沒乾就是倒黴,才會認識降穀零這個冤種傻逼?

說過多少遍了,源千穆是個正經BOSS。

三觀不算正但品味正常,無不良嗜好,甚至在某些所有人都以為他會歪的方麵意外地比誰都正直,隻是不幸患有老年癡呆的普普通通絕症患者無心愛恨情仇,隻想趕緊撈完傻逼和左膀右臂,過上心心念念的平靜生活。

他早就過了隨便套件衛衣抓抓頭發就能出門的稚嫩年齡,成熟版的審美深受貝爾摩德的影響,對風衣情有獨鐘,衣冠淩亂、行為不端的情況,絕不會在微笑著漫步世界的男人身上出現。

雖然他曾在氣到咬牙時計劃過送某三瓶假酒女裝出道,策劃書和曲譜都塞滿了一櫃子,但拖的時間太長,當時的怒火再大後來也散了,等到回來,他看著終於清晰起來的那張傻臉心情不錯,決定放過他們——畢竟BOSS骨子裡有著華國人傳統的保守,對男人辣眼睛的反串沒什麼興趣,不到忍無可忍還是不想折磨自己。

現在,“忍無可忍”的時候到來了。

降穀零撕掉的不隻是千穆的襯衫,還有他曆經滄桑,見慣了妖魔鬼怪,理論上處變不驚足夠堅韌的——理智。

降穀零知道他乾了什麼嗎?

他肯定不知道。

雖然還有一段緩刑期,但當“江崎源=源千穆”的真相為全世界柯南讀者所知,剛剛發生的這一幕,不出意外就會作為降穀零的回憶變成漫畫……

那時候,源千穆,偽備受組織摧殘的美強慘真酒乾部,真隱藏幕後的“那位先生”,他披頭散發衣衫不整慘遭傻逼黑皮同期騷擾的黑曆史,就要全天下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啊!

“……”

“江……千、穆?”

自己一頭撞進不歸路還把BOSS拖下水的憨批黑皮遲疑道,聲音略顯不安。

他還沒來得及把束縛帶解開,他不知何時低垂下頭的詐屍好友忽然渾身顫抖,胸口——沒錯,就是被迫在大冬天暴露在冷空氣中的胸口——劇烈起伏。

“呼、哈……”

大口的呼吸聲急促得嚇人,男人的紅發遮住了臉,同樣在顫的嘴唇發白。

“千穆?!”降穀零果不其然被嚇到了。

他心亂之下腦子也抽筋,想到千穆是不是有傷沒檢查出來,想到千穆的表現像不像是突發疾病,唯獨沒想到這就是被他氣的。

沒關係,他很快就知道了。

“呲啦——”

綁住紅發男人手臂的束縛猝然斷開,好似撕碎紙巾般輕而易舉,他的雙臂沒用全力就把束縛帶撐裂。

站起來之前,兩隻手掌握住連接在手足之間的鐵鏈,也是麵無表情地隨手一扯——

“哢嘣!”

鏈條斷了。

降穀零:“?”

如果這些東西不是他自己準備的,他可能會懷疑它們都是豆腐做的……等、等等?

降穀警官忽然感覺大難臨頭:“!!!”

剛認出來一分鐘的貓,披著“江崎源”馬甲時那叫一個惡毒殘暴麵目可憎,如今馬甲一掀,他什麼都不知道,卻不妨礙他也像友人們那般自覺,開場先給貓按上一層淒慘濾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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