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沒關嚴的窗有些漏風,風吹在沒蓋好被子的身上尤其寒冷,李曉賀社長打了個噴嚏,從他兩米寬的雙人大床上醒來。
“龍仔獸幾點了……龍仔獸?哦,上班去了啊。”
數碼寶貝夥伴在外加班加點籌備遊戲聯賽,自己在家裡睡得昏天黑地,李曉賀有一點點內疚,但總體格外坦蕩。
畢竟他昨晚在家加班到淩晨三點,補覺補夠了也能當做作息良好——對此,龍仔獸多次威脅他說要跟堂弟告狀,等堂弟空了回來收拾他。
李社長表示無所畏懼,堂弟忙著為偉大的醫學事業做貢獻呢,諾貝爾醫學獎都沒空去領,哪有時間專程回家教育他年過三十依然天真的堂哥。
唉,這個弟啊,上次見到是去年過年的時候,收到的上一條報平安短信是三個月前,最近的一個月以來,他跟家裡人通過氣的假名倒是天天上電視,但這麼久沒見了,還是很想念啊……
思緒飄到了人不知道在哪兒、又在哪裡乾什麼的堂弟身上,李社長莫名歎了口氣,磨蹭了半晌,終於起了床,照常將各式各樣占據床鋪空間的數碼寶貝玩偶整理整齊,才慢悠悠晃出臥室。
洗漱完畢,簡單對付了一頓早餐午餐二合一,李社長稍微休息了二十分鐘,按照以往的日程表,他這時就該馬不停蹄鑽進工作室,和同樣在家工作的員工們一起忙碌。
不過,向來樂觀積極的李社長今天似乎有些心神不寧,他在工作室門口躊躇了幾分鐘,卻是轉身進了隔壁的收藏間。
收藏間,顧名思義,放在這個房間的東西全是李社長珍視的收藏品,除了少部分他買來的心愛作品限量版周邊,其他的所有,竟然都是千穆堂弟從天南海北給他帶回來的伴手禮。
堂弟送他的說是伴手禮,其實跟他自己的收藏畫風高度一致,完美融入其中,誰來參觀也看不出問題:就是官方大批量販賣的衍生產品,價格虛高,質量看命,紀念意義遠大於實用價值,同款盜版商品早已爛大街。
李社長打開上了兩層鎖的展示櫃,取出離他最近的一件伴手禮,珍之又重地放在眼前觀賞。
這是一條有明顯使用痕跡的護額,一道長長的劃痕從中劃過,毀掉了居中的標誌圖案,看過原作的人一眼便能認出來,這條護額出自大熱民工漫火影忍者。
李社長最開始收到這份普通又不普通的上門快遞時,他的手在顫抖,連著幾夜做夢,都夢到某個酷哥前主人跑來找他索要失物,這對一個隻是口嗨想要木葉護額的普通粉絲來說太刺激了,醒來趕緊戳戳堂弟,試探著詢問應不應該退回。
堂弟於百忙之中回複他,不是原件,隻是讓人意思意思劃了一刀當做簽名,當然,不想要也可以退。
李社長連聲說不退不退弟的心意怎麼能退,也沒敢問簽名的人姓漩渦還是姓宇智波,連夜定做帶鎖展示櫃,把伴手禮供好,鎖好,如此才安心。
後來再有伴手禮送到,他就淡定多了,前陣子界融現象悄然降臨,連載了十多年的海賊王一夜完結,第二天就有快遞小哥敲門,給他送來了一頂怪眼熟的草帽,現在還在櫃子裡供著。
舉這些例子,沒有想炫耀什麼,李社長隻是想說明——他知道自己的堂弟不是普通人。
李千穆,不,源千穆。
大了五歲的自己在他麵前,更像是一個備受照顧的晚輩。
平均一年見一次,每一年都比前一年變化更大,仿若眨眼功夫過去,紅發青年就走了比他們一家人加起來還長的路,身為一家之主的父親前幾年還能對堂弟說幾句叮囑之語,後來竟感覺沒什麼可叮囑了,因為紅發青年什麼都明白,並且做得很好。
堂弟雖然出於某些重要的目的和他們保持了距離,但並未徹底遮掩自己的特殊之處,他們一家和他朝夕相處了幾年,稍微留點心,便能覺察到些許異樣。
他們不明白原因,卻也不過問他的秘密,隻要知道人好好的就行,而他奔波在外,始終記著給伯父伯母拜年,關心堂姐的事業是否順利,問幾句堂哥又追了什麼漫畫,這就是家人之間的默契。
“你說小千穆是不是區彆對待,光問我姐的公司發展得好不好,怎麼就不問問我家的遊戲火不火呢?”
年輕有為的李社長私下跟龍仔獸叨叨,龍仔獸翻了他一個白眼:“火不火不需要問,看一眼就知道,小賀你今天爬了什麼牆,又喜歡上了什麼動畫遊戲,就隻有你和天知道了!”
“哎,這,我可是快三十歲的成年人了,萬一我洗心革麵,忍痛揮彆二次元,已經變成了一個沒有感情的現充……”
“嘖嘖嘖,我不信,源大人也不信,你自己信嗎?”
“你們怎麼就不信——好吧好吧好吧!我自己也不信行了吧,人這輩子就這麼點愛好,我堅信我可以貫徹到老……等等,源大人?龍仔獸從實招來!你喊我弟大人是怎麼回事!”
“啊啦啦啊啦啦我什麼都不知道,小賀彆偷懶,剛剛收到玩家反饋,和野生數碼寶貝的配對係統出bug了,趕緊帶人去修!”
“什麼?!我去了!”
李曉賀對自己的超人堂弟——個人看法,他確實覺得無所不能的堂弟就是個超人——向來十分崇拜,也就是顧及著當哥的麵子,一直不肯說出口。
把自己頭一熱做出來的對戰遊戲改良推廣,就是堂弟看他焦慮得頭發掉得快禿了,主動給出的主意,開發遊戲的第一筆資金也是小千穆出的,可以說,沒有這個弟弟,也就沒有今天風靡世界、深受大人小孩喜愛的《數碼寶貝大亂鬥》。
年歲越長,李社長越清楚自己的問題。
他的夢想,或者說,開發遊戲的真實目的,充滿了不切實際的天真,完全不像一個成熟社會人會有的想法,說出去免不了會被嘲笑。
隻用一句話就能概括:數碼寶貝很好,為什麼不能人人都有數碼寶貝呢?
他沒有多少商業頭腦,做遊戲全憑一腔愛意,也是運氣好,才得到超人堂弟和誌同道合的夥伴的支持,順利地走到今天這一步。
與警方合作展開的遊戲世界聯賽,是李社長實現夢想的重要轉折點,他和他的團隊對這個項目極為用心,摩拳擦掌立誓要做到最好,為現實世界與數碼世界締造一架完美的溝通橋梁。
然而,超出計劃的麻煩不請自來。
除官方組織外,和數碼世界有直接聯係的私人公司寥寥無幾,江崎社長的醫企在現實世界隻有個空殼,真正的研究所開在數碼世界,沒人找得到,剩下的“我永遠喜歡數碼寶貝”公司目標最大,也最好找,有心人不可避免地盯上了他們。
這半個月來,團隊成員被外人重金利誘,試圖攜帶核心機密逃離的事情,足足發生了兩例,好在發現及時,才沒有造成巨大損失,但沒人知道什麼時候還會出現第三例。
李社長對此格外失望,但他卻比誰都清楚原因。
隻要還有人想要利用數碼寶貝進行違法犯罪,這種事就永遠無法斷絕。
況且,核心機密中,所謂的直連數碼世界秘密通道都是他編的,真相是,他是走了堂弟的後門,躋身為數碼世界關係戶,所以才能輕鬆快捷地和數碼寶貝們搭上線,得到它們的幫助——說出去也沒用,不會有人信的。
而那些彆用有心的勢力嘗試利誘收買不成,依然不耐於繼續浪費時間,直接上升至人身威脅。
李社長昨天晚上收到了一封威脅信,對方要求與他進行一場特殊“合作”,不日便會上門邀請,事成後酬勞豐厚,無需憂心。
信中附帶的數字的確驚人,可李社長又不是沒錢,他絲毫沒有受到誘惑,反而覺得這群人簡直不可理喻。
李社長沒有報警,因為,威脅信裡還附帶了一張他姐姐的照片。
“是威脅耶,和前天我們看的電視劇劇情重合度76.89%。”龍仔獸點評。
李社長:“不容易啊不容易,我也有男主角的待遇了。”
“那小賀要靠自己力挽狂瀾了嗎?”
“沒錯!”
“咦,你打算怎麼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