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始終提防著這個笑嗬嗬的、極擅長伏低做小的高瘦男人。
像是某種本能的忌憚,這人與他之間聯係著宿命的冤仇……似乎也沒那麼誇張,具體怎麼回事說不清楚,他隻能將自己久久不平的心緒,歸結於更現實的原因。
白井升是個公安。
對,正是零正兒八經的“前輩”。
這家夥沒掩飾身份,就是頂著公安叛徒的稱號光明正大進來的,先前幾年在外圍混跡,慢慢得到了信任,被排除臥底的可能性後立馬申請代號,恰好和回老家的“綠川航”撞上了同一場考核。
諸伏景光不漏聲色地和他插話打諢,對方在套他的話,他也在試探對方的根底,結果除了收獲大批發的彩虹屁,雙方都沒打探出有價值的信息。
白井升藏得很深。
那雙黑灰色的眼睛據說“尖得很”,偶然被其視線掃過,諸伏景光都會莫名地心生忌諱。
他私下隱晦地向龍舌蘭大人詢問過白井升的來曆,這並不貿然,畢竟對方條子的身份是明擺出來的,但凡有點主觀能動性的忠誠成員都會懷疑他有問題。
可龍舌蘭大人的反應很是古怪,就像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爆笑十秒鐘後才回複他“白井升不可能是臥底!”
“他如果是臥底……噗、哈哈!島國警察沒救了,直接完蛋!”
諸伏景光不得其解,於是決定再觀望看看。
最後一項考核的內容是審訊,要求在不把已經要死不活的老鼠弄死的前提下,讓其享受到最淋漓儘致的折磨。
換成一年前的諸伏景光可能會很興奮,可現在的他對這方麵的興趣不大了,瞧這血淋淋的樣子多可憐啊,關鍵是心懷憐憫的他還不能含淚幫其解脫……
“這玩意兒是個閒得沒事做的炸彈犯,聽誰說的來著?哦,好像前幾天差點炸死一片拆彈警察,你們隨便玩,就當練練手。”
“拆彈……警察?”
黑發青年溫潤的貓眼眨了眨。
他忽然很不高興,但親自動手的興致上來了,隻好道聲歉,遺憾放棄了在這一項目上麵讓讓白井升的打算。
慘叫和鮮血是最好的撫慰劑,黑發青年慢條斯理將老鼠的手指一根根掰斷,將燒紅的細鐵絲插入血肉橫飛的傷口時,總是笑著歎息。
“對不起,因為我個人很不喜歡炸彈,過去有一些陰影……真是對不起。”
“啊啊啊啊啊啊!”
“請放心吧,我不想殺死你,我們慢慢來就好了。對,很好,不過,為什麼不叫得更慘烈一些呢?”
“啊啊啊啊、啊啊……魔……”
“你說什麼?不好意思,我沒聽見,麻煩你再說一次可以嗎……”
這番精彩絕倫的表演,令以後輩自稱的公安叛徒驚為天人。
等到他儘了興,掏出紙巾擦拭濺到臉上的血跡,眼放光芒的白井升湊上來“綠川前輩,您辛苦了辛苦了,那什麼,老鼠就剩最後一口氣,我乾站著不動顯得態度不端正……能讓小弟我試試手嗎?”
“當然,我的錯,一不留神占了太多時間了。”
諸伏景光退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白井升含蓄地朝他感謝一笑,慢吞吞踱步上來,在刑具架前猶豫了半天,最後一咬牙,夾起了一塊烙鐵。
諸伏景光不覺得白井升能有表現得多好,不管他是不是臥底,警察出身的家夥至少曾經都是自恃光明的正義人士,麵對一塊不成人形的肉團,不厭惡地吐出來就不錯……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慘絕人寰的尖叫自身後傳來,把剛背過身洗手的諸伏景光嚇一跳。
他錯愕地回首看去,隻看了一眼。
“……”
諸伏景光沉默了。
諸伏景光突然覺得自己輸了。
他順帶明白了龍舌蘭大人為何會麵帶嗤笑,言之鑿鑿地表示白蘭地絕無可能是臥底——他要是臥底,島國條子全完蛋!
進入審訊模式的白井升,表情猙獰,笑容邪惡,折磨人的手段幾分鐘內換了數輪,審訊室瞬變人間地獄。
“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這個要求正合我意,不把人弄死就行了是吧。”
“他媽的彆給老子裝死!嚎大聲點,傻逼有沒有感情?給我真情實感地嚎!越慘越痛越淒厲越好!!!”
一身血的白井升在獰笑。
諸伏景光(呆滯)“……”
好一個白井升,竟然比公認的變態還要變態……不他沒有說自己是變態,隻是,對方的前後反差未免有點……
——冷靜,諸伏景光,隻是輸了重要性並不高的審訊考核而已,代號跑不掉,肯定還是你的。
火速調整好心態,諸伏景光禮貌地等到白井升完成“考核”,並向他送上熱烈的掌聲。
“白井君,你可是深藏不漏的高人啊。”
“沒有沒有綠川前輩過譽了,謝謝您給了我嘗試的機會,我對您的敬意……”
“沒有沒有白井君千萬不要叫我前輩了,叫我綠川就好,你才是……”
“哪裡哪裡……”
“的確的確……”
兩人陷入互吹的無儘循環十數分鐘,代號龍舌蘭的考官拉開審訊室大門。
雖被滿室刺鼻的血腥味衝得皺眉,但龍舌蘭不愧是真正的老資曆乾部,這點小場麵簡直不在話下。
“嘔——咳、咳咳!行了,你們收拾收拾趕緊出來。”
“是!”x2
片刻後,諸伏景光和白井升在審訊室外肅然站立,等待已無懸念的考核結果。
龍舌蘭的視線落在諸伏景光麵上。
諸伏景光正色回視。
龍舌蘭滿意地點點頭。
“結果你們應該也猜到了,不廢話,我直接宣布,你們之中的勝者,綠——”
嗡嗡!
龍舌蘭突然收到了新郵件。
疑惑地讀完郵件,龍舌蘭的表情微滯,但緩慢抬首時,麵上已無半分異色。
他高聲宣布“成功獲得代號的勝者是——白井升!”
白井升“恭喜您了綠川前輩有機會提攜……啊?”
諸伏景光“客氣了客氣了你肯定很快就……啊?”
“啊??”
“嗯???”
為……為什麼???
諸伏景光不敢置信。
諸伏景光痛不欲生。
諸伏景光哽咽了。
超乎想象的沉重打擊,竟令堅毅的好男兒淚水盈眶。
他呆滯地與同樣驚呆的白井升對上視線。
“恭喜,白井升……不,你現在有新的名字了,白蘭地!”
“白……蘭……地……”
“呃,是不是有哪裡搞錯……綠川前輩?喂!振作一點啊綠川前輩!”
綠川前輩眼角的一滴淚先行搖搖欲墜,淒苦地砸落到染血的地麵。
他,諸伏景,在這一刹那黯然無光。
——為……什麼……
對啊。
到底是為什麼?
因為boss醒了。
醒來的第一時間,冷汗淋漓的他猛地按住頭,忍痛詢問守在旁邊的貝爾摩德“降穀零和諸伏景光在哪裡!”
貝爾摩德愣住,下一刻似是想到了什麼,語氣隱現慌張“您、知道了?”
“我……知道。”源千穆咬牙,“他們在做什麼,你應該知道,快……告訴我。”
貝爾摩德看他這副反應,頓時心疼得不能自已,立即如他所願,給出了詳細回答“降穀零一個月前通過代號考核,如今已經是波本了,至於諸伏景光,他今天正巧在參加考核,不出意外的話馬上就是……”
“一個月……波本?”
源千穆著實沒想到降穀零這麼能乾,震驚了幾秒,卻被另一個人轉移了注意。
他一拳砸在床邊,發出了憤怒的聲音“諸伏景光還想要代號?做·夢!把他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