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左順著進來的路走了出去,回到那間屋子的時候看到莉莉卡正在櫃子旁邊等他,把櫃子又推回了原處之後拿起了放在身邊的一個大布口袋:“我幫你領了一周的配給,我們都是一周領一次,還給你找了幾套合身的衣服,你換上了我帶你轉轉吧?”
“謝謝。”沙左把布口袋打開看了看,衣服,食品,日用品和藥,除了沒有武器,跟上島時供給站配給流放犯人的一樣全麵。
隻不過看上去沒有合成食物,衣服什麼的也都是普通棉布的。
沙左換上了一套合身的衣服,把納伽那套塞進了袋子裡,想著洗乾淨了還給他。
走出屋子卻沒看到莉莉卡的影子,他原地東張西望了半天才發現她在對麵的屋頂上躺著,看著陰沉的天空發呆。
聽到關門的聲音,莉莉卡從上麵跳了下來,動作很敏捷,乾淨利落。
“換好啦,走吧。”莉莉卡拍拍手上的沙子。
“嗯,怎麼跑到屋頂上去了。”沙左笑笑,莉莉卡看上去年紀不大,但跟平時在as見慣的那些女孩子不太一樣。
“曬太陽啊。”莉莉卡笑了,曬太陽這個詞說出來估計會讓所有人都笑吧,這個世界哪裡還有可以曬暖人的陽光?
沙左沒說話,跟莉莉卡並肩在並不寬敞的土路上慢慢走著。
莉莉卡話挺多,一直在向他介紹,哪裡是住人的,哪裡可以領到配給,哪裡是大家聚會的地方,她指著一片空地:“那裡是我們的廣場,有什麼開心的事,大家都會聚在那裡慶祝一下。”
“開心的事?”沙左看著這個簡陋的廣場,在這種地方,這樣的環境,這樣的生存條件,還會有什麼開心得需要慶祝的事。
“嗯,比如有孩子出生啊,我們種的食物產量增加了啊,挺多的,”莉莉卡很認真地解釋,“現在你可能體會不到這種喜悅吧,這裡跟as差彆太大了,不過以後你就會明白了,在這裡,在活著的基礎上,很多事都是值得開心的。”
提到孩子,沙左有些奇怪,他上島之後,見到的女人少之又少,幾乎可以被忽略不計,這樣的比例,哪裡來的孩子?可無論是龐卡城保裡,還是這裡,人都不少,他忍不住說出了口:“我都沒看到女人……”
“我不是女人麼?”莉莉卡笑了,但很快眼神又有些暗淡,“島上女人是少,龐卡那裡也好,自由城也好,女人都是稀缺資源呢,不過龐卡那裡……女人應該就隻是生育工具吧,就像……動物那樣,不斷地交|配,生產。”
沙左說不出話來,這是怎樣一個扭曲了的世界?
莉莉卡帶著他在自由城裡轉了一大圈,看上去不算太大的麵積,卻走了挺長時間,回到廣場旁邊時,莉莉卡抬頭看了看天空:“中午了,我帶你去休息?”
“我還想再走走,”沙左搖搖頭,“納伽還在這裡嗎?”
“應該在懸崖那邊吧,”莉莉卡指了指通向自由城背後懸崖的小路,“直走過去就能看到了,我就不帶你過去了,納伽不太願意看到我們。”
沙左順著路往懸崖邊走,他想找納伽不為彆的,隻是一直沒有正式跟納伽道過謝。
不過到了懸崖邊上時,他卻並沒有看到人,穿過懸崖下方山穀的寒風在這裡刮得特彆猛,他縮了縮脖子,站著到處看了看,沒有收獲,他有些失望地轉身準備離開。
“找我?”納伽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聽上去有些飄忽,離得不近的感覺。
沙左轉過身,卻沒看到人,他猶豫著往懸崖邊上走過去:“納伽?”
“下麵。”
這回他聽清了,納伽的聲音是從斷崖下麵傳過來的,他試著又往前走了兩步,因為斷懸基本是九十度,他不站到邊緣就看不到下麵的情況。但還沒走到邊上,腳下的黑色岩石就有些鬆動,他停下了:“你能上來嗎?”
“你跳下來吧。”納伽說得相當輕描淡寫,就像說你走過來吧一樣。
“什麼?”沙左懷疑自己聽錯了,他蹲在崖邊,“你不上來就算了,我就是想跟你說一聲,謝謝你去救我,沒有你,我可能就死在那裡了,還有,你的德拉庫,我很抱歉。”
流放到獵狼島上的犯人,以as的平民居多,他們的等級決定了他們不可能接受什麼教育,而在獵狼島上出生的人就更是這樣,對於沙左的這番話,納伽沉默了很長時間,他不知道該說什麼。
沙左沒等到他的回答,隻好站了起來,往後退了幾步:“你在這裡呆多久?”
“不知道。”
“如果我不留在自由城,我還可以去哪裡?”
“龐卡那裡,洛布那裡,都可以。”納伽慢悠悠的聲音從寒風中傳來,帶著明顯的戲謔。
沙左已經習慣了他說話的調調,沒太在意,還是很認真地問:“洛布?洛布是什麼?”
“你不是差點跟洛布交|配了嗎?”
沙左瞬間回憶起了穀底的那一幕,原住民在他身上撫摸的感覺讓他一陣反胃。對於納伽的戲弄,他有些生氣,抬起腳對著斷崖邊鬆散的岩石狠狠地踢了過去,一片碎石立即滾落下去,撞擊崖壁的聲音回蕩在深穀中。
碎石滾到穀底用了不短時間,這個懸崖的確很深。等撞擊漸漸停止之後,四周除去風聲,再也沒有了彆的聲音,沙左突然有些不安,砸到納伽了?
“納伽?”他喊了一聲。
斷崖邊突然伸上來一隻手,攀住了崖邊的石頭,接著就看到納伽從下麵躍了上來,帽子上身上全是細沙和灰白色的岩石碎屑。
沙左趕緊退了兩步,他隻是隨便踢了一下,沒想到納伽會在他正下方,他覺得納伽可能會發火:“不好意思,我……總被這樣戲弄讓人有點不舒服全文。”
納伽沒說話,把自己帽子和肩上身上的碎屑都拍了下來,但他黑色的外套上的拍不掉的灰白色印跡還是很明顯。
“你不想留在這裡嗎。”在沙左無奈地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納伽開口問他。
“嗯,牧師說程侃拜托他救我,為什麼要這樣,估計不會有人告訴我原因,”沙左看著納伽隱在帽子下的臉,“但我現在連我為什麼會殺人都沒弄清,我不想再卷進任何事情裡……”
沙左頓了頓,納伽沒有任何表情地聽著,他接著說了下去:“但你的意思是,我沒地方去對吧,除了原住民,能活下去的地方隻有龐卡那裡和自由城。”
“是。”
“謝謝,”沙左輕輕歎了口氣,拉了拉一直在灌風的衣領,轉過身順著路慢慢往回走,“那我隻能留在這裡了。”
“牧師是好人。”納伽在他身後說了一句。
牧師是好人,沙左願意相信這句話,可他現在還是不完全能接受自由城的生活,自由的前提是戰鬥和殺戮,這對於他來說,在心理上有一道暫時不太容易越過的溝。
他目前想要的隻是一份能平靜活下去的生活,哪怕隻是很短的時間也可以,他需要清理自己的情緒。
或者……沙左停下了腳步,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離譜,但是他還是轉回頭看著納伽:“我能跟你走嗎?”
納伽似乎有些吃驚,抬了抬下巴,過了一會才回答:“不能。”
“為什麼?”沙左其實能預料到納伽會給他這樣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