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加布從暗道進入了龐卡的房間,屋裡沒有人,黑色的窗簾把所有的光線都擋在了窗外,摩加布不喜歡這種感覺,黑暗,和黑暗裡不確定的那些危險,儘管他知道龐卡這裡不會有危險,卻還是轉身快步地離開了。
他在天台上看到了常飛,麵向大海站著,聽到他上來的腳步聲也沒有動。
摩加布知道,這是龐卡,龐卡對大海有著異乎尋常的喜愛,可以長時間對著波濤洶湧的海麵一言不發。
這幾天風很大,根據儀器收集的數據統計推算,時間差不多要到了。
“什麼事。”常飛的聲音透著摩加布熟悉的語氣。
“提前了,”他走到常飛身後站下,“這兩天的數據很不穩定,估計用不了一個星期了,大概就在這兩天,準確時間還在計算。”
“是麼,通知不到程侃了吧。”
“不知道他在哪裡,”摩加布抬起頭看了看陰沉的天空,“也沒辦法讓沙左和納伽知道了。”
“看運氣了,彆的事你去安排吧。”
常飛轉過了身,身上讓摩加布一直感覺到壓力的氣場消失了:“這兩天就不要警戒了,讓他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嗯,”摩加布笑了笑,“也許會有人想挑戰你,常飛隊長。”
“那就來。”常飛也笑了笑,往樓梯走過去。
“真的不需要我為你們準備一條船麼?”摩加布在他身後問。
“不需要,我不會離開這裡,龐卡要在這裡看狂歡。”
“那麼,先道個彆吧,常飛,”摩加布說,“如果盛宴之後我們還在……如果不在了……”
“再見。”
常飛站在競技場最高處的看台上,身上穿著龐卡的衣服,靜靜看著競技場裡因為盛宴而變得瘋狂的人。
沒有人看出他有什麼異常,因為沒有人近距離接觸過龐卡,他們隻要看到龐卡的麵具和衣服,就不會再有懷疑。
“你們想要的,”布羅德站在競技場正中,肩上扛著槍,“沒有束縛的自由,從現在開始,開始了。”
人群裡發出一陣瘋狂的叫喊聲。
“從現在開始,沒有控製,沒有限定,隻要你們想要的,都可以去做,”布羅德頓了一下,看了看慢慢隱入柱子後陰影裡的摩加布,“狂歡吧,這是你們的盛宴!”
說完這句話,布羅德轉身跨上了自己的車,衝進了競技場旁邊窄小的巷道裡。
叫喊著的人群有一瞬間的靜默,緊接著有人向身邊的人揮刀砍出了第一下。
開始了。
嗯。
真醜陋。
人都是這樣。
沒有信仰的人容易瘋狂,黑暗侵入身體隻需要一次機會而已,把殺戮當成信仰的人更是這樣。
常飛站在看台上,瘋狂的人群裡不斷濺起的血花在他眼前閃動,競技場外麵也開始傳來瘋狂的呼喊和慘叫。
如果他是這其中的一員,會是什麼樣的狀態?
常飛笑了笑,轉身離開了看台。
他不會這樣,他有信仰,他的信仰是龐卡。
常飛換回了自己平時的衣服,拿著槍走出了龐卡的屋子。他的車停在離龐卡住處不遠的地方,當然,現在肯定已經不在那裡。
城堡已經陷入一片混亂,逃出去的,瘋狂殺戮的,他能聽到各種聲音,金屬撞擊的聲音,槍聲……
他順著平時走慣了的路慢慢向前走著,腳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
左邊有車衝了過來,現在還能有車的人,大多數是他和布羅德隊伍裡最優秀的隊員,隻有這些從小到大受著最殘酷訓練的殺人機器能在這樣的混戰中不輕易倒下。
這些人裡有很多對常飛敬重而害怕,哪怕是在這種殺紅了眼的時刻,見到常飛的時候也許還會猶豫。
但常飛沒有猶豫。
因為這些人手裡有槍,尤其是布羅德的人。
常飛舉起槍扣動了扳機,準確地擊中了那人的頭,車上的人晃了一下被甩了出去,車對著常飛衝了過來。
常飛側身讓開,對著車踹了一腳,車翻倒在一邊。
“轉轉吧。”常飛走過去扶起車跨了上去,城堡裡這樣的場麵是頭一次出現,也是最後一次,錯過了就不會再有。
風吹得很勁,程侃靠在岩石上,看著遠處的海麵,風裡甚至夾著海沙,打在臉上有細微的疼痛感。
“提前了麼……”他低下頭,看了看閉著眼睛枕在他腿上的傑修。
“風很大。”修傑說,聲音很低,風很快地卷走了他輕輕的那聲音歎息。
程侃看向天空,這裡的天空始終陰沉,卻比as的要真實得多,這就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但今天的天空跟平時有了些不同,一直以來灰暗得沒有一絲色彩的天空有了顏色,遠遠地跟海麵交界地方,天的顏色透出了紅色。
這紅色很暗,像是努力要穿透擋在它麵前的沉悶灰色,把灰色染成了如同凝固了的血液一樣的顏色。
“要看看嗎,很美。”程侃在修傑臉上輕輕摸了一下。
“好。”傑修睜開眼,有些吃力地笑了笑。
扶想傑修的時候,程侃能感覺到他身上已經完全沒有了力量,整個人都虛弱地靠在他手臂上。
傑修皺了皺眉,程侃知道他不是因為疼痛,隻是對於自己目前一舉一動都需要人幫助的狀態不滿。
程侃把他往自己身邊拉了拉,讓他靠在自己身上,手在他頭發上抓了抓:“還是這麼犟啊。”
“在你麵前……”傑修低聲喘了一會兒,又咳了兩聲,笑著說,“我……不算犟吧。”
“還行,”程侃笑笑,“會怪我嗎?”
“嗯?”
“把獵狼島變成這樣,最後又要毀掉它。”
“本來……就是不應該存在地方,”傑修看著遠處暗紅的天,“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