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他不曾後悔過自己的選擇,但他一直都知道自己選的這條路是條不歸路,至少他的做法絕對算不上正義,所以最後一刻死在了五條悟手裡,他是欣然接受的,非要說遺憾,就是他沒能改變世界,甚至不曾有一點撼動。
‘死後’,他曾想過那個世界之後的無數種可能,想過甘願當騾子的咒術師們依舊奔波於祓除咒靈的任務、普通人依舊一無所知心安理得地活在彆人的保護之下,想過除了他、之後還會有人挑戰術師和普通人之間的界限,讓那個世界變得動亂,也想過咒靈增多、那邊的世界變得混亂不堪……
但沒想過,那些該驕傲的術師們一個個變成滑稽可笑的、需要被毫不留情祓除的詛咒之物。
這可以說是對他最大的懲罰,甚至還讓他萌生出了一絲悔意,尤其是在聽那些亡靈被祓除前和他說的那些事情、知道了如果他還活著或許會有不一樣的結果之後,這種悔意更甚。
但已經是亡靈的他什麼都做不了,能做的隻有超度那些亡靈,來還自己的業障。
……
“所以這是你願意再次站在普通人這邊的理由嗎?”聽了夏油傑說的那些,阪田銀時問道。
夏油傑抿抿唇,輕聲道:“有一部分是。”
說著看了一眼阪田銀時,補充道:“更多的是某個人的許諾和他的賭約。”
他可以說是最早來到這個世界的人。
一開始他訝於自己死而複生這件事,雖然他不後悔自己死之前做的事,但再來一次,他也沒打算再做一遍那種殺死所有普通人、創造一個隻有術師的世界。
原因有二。
一來,他累了,懶得和一群猴子較勁了,畢竟這個世界可不隻有這個星球上有人,他還真見過‘猴子’星人,再執著那種事情他都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二來這個世界不同,所有普通人也都知道咒靈,且術師稀少,咒靈劇增,沒什麼咒力平衡可言。這種世界,都不需要他摻一腳也會自己走向毀滅。所以沒想好好重活一次的他就抱著看熱鬨的心理看這個世界的人垂死掙紮的醜態,等著再死一次。
之後呢?
之後一個落魄武士拎著酒找他喝酒。
他對喝酒這件事無喜無惡,但耐不住找他喝酒的那個人……很煩人。
不是找他打小鋼珠就是找他一起去書店看漫畫……說是看漫畫,其實是用漫畫書夾著□□的雜誌在那看。明明世界一點一點要走向崩潰、人類的社會秩序就要不複存在了,但在大災難徹底開始之前,那
人還是過著自己那種懶懶散散的無業遊民生活,該吃吃該喝喝,接一些保護任務、祓除任務,會在店老板已經被咒靈殺死後、什麼人都會趁亂拿走商品的便利店裡給自己煮點關東煮、然後付了該付的錢,會借著晚上出去喝酒的由頭、在某個咒靈多發地點守一個晚上……但第二天會去陪酒女的店喝酒然後被暴打……
是個矛盾並奇怪的家夥,完全讓人看不出什麼。
在某次他都習慣拿起他買來的jump漫畫看起來的時候,他沒忍住問了他做這些事的目的是什麼。
為什麼災難當前,還有閒情過著普通而日常的生活?是因為自暴自棄、決定等死了嗎?既然如此,又為何要多此一舉幫忙祓除咒靈、保護目及所見的弱者、尋找著解救的方法?
而他的回答也和他那些行為一樣,狗屁不通。
他說:“因為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嘛,就算突然出現了什麼咒靈超生物,但也還是一個人類社會嘛,不管怎樣,還是錢與食物為主的世界。”
“生活本來就有很多無法抉擇的、憑借人自己的能力無法左右的事情,就好像有的世界裡怪獸出沒是常態,有的世界全是亂跑吃人的巨人,有的世界充滿一隻隻想要吃人的鬼,有的世界有吸血鬼想要統治世界……
哪怕是普普通通、什麼怪物都沒有的世界,人依舊有很多困難。
比如能將人輕而易舉殺死的癌症、席卷全球的流感病毒,比如國家與國家之間的摩擦與戰爭,比如依舊有很多壞人橫行、不公之事很多……
有的人苦於學業,有的人苦於事業,有的人苦於感情……
也不是說人的一生就應該被挫折磨煉、就應該貫徹苦儘甘來這點,畢竟懶惰與向往安逸本就是天性,如果可以,誰不想生活順順利利?但挫折本就是常態,如果還想要活著,那就死皮白賴活下去、當個貪生怕死的人,早點向生活妥協、早點擺爛不挺好,反正都要死,那與其擔驚受怕等死,不如享受一下再死。”
“所以你確實是在等死,那為什麼要做那些無用功?”
“我那說的隻是其中一種活法。”那人在說這話的時候朝他咧嘴笑笑,“彆看我這樣,好歹也是jump主角,更讚同‘人的讚歌就是勇氣的讚歌’,比起那種任人擺布的活法,還是偏向努力一把再死的活法啊。”
“也不止我,很多嘴巴上說擺爛的人,其實活得比誰都努力,畢竟在懶惰這個天性之前,還有個‘貪婪’。”
“你是覺得這個世界早晚都會毀滅對嗎?阿銀我啊,和你想得相反,我覺得哪怕最後一刻,‘貪婪’的人也不會放棄生的渴望,就像有的人雖然喜歡看jump,但更喜歡在jump裡夾一本色O雜誌看。”
“你喜歡賭博嗎?我倒是蠻喜歡的……要不來賭一把?看看你覺得弱小的、沒什麼價值的人能不能活下來?”
“不過賭博也講究公平公正嘛,所以咒術師大人……”
……
之後,他被忽悠進了人類陣營。
一開始他覺得會是自己贏,因為大災變開始之初,沒有自保能力的普通人都是單方麵被虐殺,許許多多的人乘坐飛船逃離了這顆災難的星球。
但後來,留下來的人學會了反抗,學會了鬥爭,學會用自己的能力和那些怪物戰鬥……
人,漸漸又多了起來,並且習慣了那種生活。
如果不是這個世界的咒力本就不平衡,每天都有災難級彆的咒靈不斷湧出,讓人類沒辦法反撲、徹底壓製,那人類早就勝了。
這場賭約,顯而易見輸得是他。
隻可惜在兌現賭約之前,那個和他打賭的人死了。死之前的幾天,他曾因為酒勁上頭,和那人說,如果這個世界的人是在他們那個咒靈和咒力遵循平衡的世界的人,估計術師都不需要再操勞奔波,因為普通人早就可以自救了。
而對方的回答呢?
[哪個世界的普通人都一樣,不要擅自給人劃分三六九等啊術師大人……非要說……那是方法的問題。]
聽到這話,他沉默了很久,最後輕笑出聲:“真應該讓過去的我見見你。”
對此,對方的回答是——
[我可不是管問題學生的老師啊。]
說著,又補充。
[如果我當老師……估計隻會帶人一起看少年漫,什麼jump、MG、Saturday的,嗯嗯,那些家夥估計還沒上社會就會變成一無是處的大人呢。]
……
“所以……”
當夏油傑把阪田銀時送到基地門口時,突然開口。
“銀時老師,遇見過去的‘我’了麼?”
一個成年人如此對著一個小孩說這句話的時候,場麵其實有些滑稽,因為夏油傑臉上帶笑,細長的眼睛微微眯起,像隻狡猾的狐狸,但他的語氣確實認真的。
阪田銀時一頓,隨即輕笑了一聲。
“挺慘的,改信鍋蓋頭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