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間的大宋正是最繁華的時節,百萬人的大都市汴京,當真是“富麗天下無”。
劉瑜坐在青衣小轎裡,好不容易擠到保康門,便有軍士喊令查驗。
落了轎,劉瑜便看見軍士堆裡,混雜著幾名皇城司的人手,看來是嚴出不嚴入,入內城的倒還好,要從內城出來,便查得極嚴。
但普通百姓,不論是出門訪友也好,出來做生意也好,誰沒事把身份文告、官憑印信揣在身上?於是沒有憑證路引的,便被軍士圈在一邊,教人去喚各自的坊正來領人。也有一些豪門的奴仆,在那裡叫嚷著,保康門外,此時便是所謂雞飛狗跳,亂得不可收拾。
大致不止保康門如此,其他各門也不例外的。
劉瑜看著也隻能苦笑搖頭,不是說皇城司這麼做不對。
而是汴京太龐大了!
對於這個時代來說,要有效地管理它,真的是一個很頭痛的事
要從這絡繹不絕的人流裡,去找尋那個細作,等於是尋找一張完全不知道長什麼樣的臉,談何容易!
他看著軍士到了頭前,便笑道:“學生認得那位官人,軍爺喚他過來一認便可。”
軍士愣了一下,語氣卻是比原先好了些,因為劉瑜所指的那人,卻就是皇城司派來的中貴人。那宦官便是先前跟在魏嶽身後的人手之一,早就望見劉瑜了,隻是不敢過來,以免到時誤了事,自己要背鍋,此時見那軍士過來請示,便快步擠到劉瑜跟前,眼看便要抬手行禮,卻被劉瑜一把扯住,笑嘻嘻問道:“前時打葉子牌,你還欠著我三兩六錢銀子,近來我手頭緊,你若有閒錢了,便教人送去南薰門外給我便好。”
那宦官啥時跟劉瑜打過葉子牌?
此人卻也是個機靈鬼,他連忙笑著應道:“是阿貫不好,這邊差事消停些,便差人送去。”
劉瑜點了點頭,有這宦官在,軍士自然便清出一條道,讓劉瑜和趙原的轎子入門去。
不知為什麼,過了保康門劉瑜心頭總覺得不太對。
一路行到相國寺橋,劉瑜輕輕蹬了蹬轎,轎夫停下來,劉瑜便掏了十個大錢給轎夫:“勞煩去曹婆婆的店裡,幫我買上半打肉餅;再在旁邊的王樓山洞梅花包子鋪,買上一打包子,可好?隻是要快些。”
這十個大錢是跑腿錢,買東西的錢銀,劉瑜自然要另外給的。
轎夫看著有錢賺,當然不會拒絕,笑著答應了一會請同伴喝酒,卻對劉瑜說道:“公子稍等,俺是出了名的飛毛腿,片刻便回!”
一直到轎夫滿頭大汗飛奔回來,劉瑜仍沒想出心裡那點不安,是為何事。
趙原是十分的不耐煩了,原本他和劉瑜又沒什麼交情,隻不過他為人寬厚,可憐劉瑜一個特奏名的出身,說實話揭穿那賭攤的手腳,也不是什麼壞事。所以才在那司錄參軍麵前,想幫劉瑜一把。
結果劉瑜雖然回報,拉了他一把,但卻被卷入這細作大案!
趙原當真心裡有團火在燒一般,禁不住出轎,衝著劉瑜咆哮道:“去酒樓吃飯帶肉餅和包子!你到底有什麼毛病?又愣在這裡做什麼?難不成還想去大相國寺上香還願麼!”
辦不好這差事,會殺頭,這個後果跟緊箍咒一樣,讓趙原完全失去了耐性。
士大夫敢跟皇帝拗,那也得看什麼事,要說一條鞭法或是後世的攤丁入畝、土改之類的,那士大夫的確敢噴皇帝,噴了也沒啥事。一個是占據道德製高點,一個是皇帝再憤怒,總不能把整個士大夫階層都殺了吧?
但這辦細作案子,辦不成必定得有人背鍋,兵部那邊領著差遣的文官也好,擔任警衛的武官也好,皇城司的中官也好,都看著他們兩人呢。
到時追奪出身以來一切文字和殺頭抄家,真是妥妥的,叫趙原如何不急?
劉瑜倒是沒有動氣,微笑著抬手作揖,便入了轎,教轎夫前行。
他在邊地曆練了這幾年,經曆了許多事,讓他的心性已如鋼似鐵。
倒是對於趙原,劉瑜的眼光裡多了幾分善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