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衙一大片的百姓,包括堂上的彭孫,都在替劉瑜揪心。
尤其彭孫,不說彆的,單是劉瑜倒了,他以後在軍中,怎麼混下去就是一個大問題。
這是回避不了的事,這年頭武人的地位低,如果有個文官照應著,許多事情會好辦許多。
“李公,請允密陳!”劉瑜的意思,就是私下說。
但李肅之這人,雖是文官,卻頗有征伐之氣。
往通俗裡說,這位開封正堂,是動不動就要軍法治民的,說真的,很凶殘。
後世對他的評價,甚至有“遂鳩工構城屋”的記載,事他沒辦錯,但指望李某人體諒彆人,那真的是想太多了!
聽著劉瑜的話,李肅之就變了臉色:“朗朗乾坤,有何不可對人言之事?”
這人真不是一般凶殘,直接就把劉瑜幾乎要劃到奸邪的圈子裡了,認為要劉瑜要私下說,就是不可告人之事!
劉瑜無奈,隻有拱手道:“學生以為,彭孫殺人是為民除害,更是為國除賊,當以嘉獎。”
“呈上證據來。”李肅之的臉上,就愈冷了。
為國除賊,這四個字太重,區區一個廂吏,配當得國賊?
廂吏就是想賣國,也輪不到他賣啊!若要說國賊,那就隻有一個可能,細作。
除非這廂吏是細作,否則劉瑜這話就是瞎扯蛋!
憑白無故說人是細作,還是指責一個死人,在這死者為大的年代,李肅之聽著就覺礙耳。
開始說要找藤條去館閣,監督學習,那還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戲謔;
後麵聽著要私下溝通,就覺得劉瑜不知進退,於是便有了慍意;
到了這時,已是絕對的公事公辦,流露出了李肅之的本性,一點也不下軍中將帥的殺伐絕斷的威勢。特彆是指責一個死人,是細作,那就是死後的名聲都全壞了!李肅之是很不以為然的。
人群外的黃勁鬆和顧風,不約而同,低聲笑道:“取死有道哉!”
毫無疑問,劉瑜已經讓李肅之產生了惡感了。
開封府正堂,天章閣待製,要讓劉瑜死,那真的是一句話的事。
但劉瑜這時的表現,卻是出乎了所有的人意外。
他沒有害怕,也沒有驚慌:“是,請傳蘇軾上堂作證;請傳皇城司童貫上堂作證。”
童貫這個名字,黃勁鬆倒不意外;但蘇軾,卻就是他所沒有想到的了!
“怎麼可能?他怎麼可能會跟蘇軾扯上關係?”黃勁鬆不敢置信地望著顧風問道。
“你不是查過,這廝全無根基麼?”
蘇軾是什麼人?名滿天下的才子,這個不消說了。
關鍵是他的老師歐陽修,此時還坐著樞密副使的位子,宰執啊!
顧風也是尷尬,不過他連忙安慰著黃勁鬆:“我兄多慮,東坡向與閹人不合,這劉某人與閹狗混在一起,怎麼會和蘇東坡有關係我看不過是扯了虎皮作大旗罷了!再說哪有他要傳誰作證,就傳誰作證的?那不如傳曾子宣來作證、再傳宮中女官也來作證罷了。”
曾子宣就是曾布,此時正當得了王安石的推薦,在開封府為官,也算是一時新秀。
李肅之坐在正堂之上,聽著冷笑起來,他可一點也沒打算給劉瑜留情麵:
“不若將宰執一並請來作證好了?還是請包龍圖來坐這正堂?豎子無知,胡言亂語!”
包拯已在幾年前過了世,若要請包龍圖來坐這正堂,除非劉瑜有溝通陰陽的本事。
李肅之便是在批評和嘲諷劉瑜,張口就來,沒有一點實據。
不過他到底還是看著“聽於館閣讀書”這六個字上,緩了緩臉色,衝著劉瑜揮了揮手:
“速速退下!若再糾纏不清,以咆哮公堂論處!”
劉瑜也是一臉苦笑,他清楚這是最後的機會了。
如果此時走了,還算體麵,要再撐下去,下次李肅之怕就會讓差役用水火棍來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