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城裡,有權有勢的府第裡,舞榭歌台、曲橋流水自不必去說;
一般的百姓,貧乏些的,用土坯起的四壁;殷實些,便用磚石砌出來的院子。
但通常不是年關將近,也不是什麼高門深第,這牆壁自然是斑駁各色,便是生著青苔也是常見的。
隻是劉瑜的院子,卻就不同。
向陽的那幾麵牆壁外麵,全都雇人用灰仔細塗了一層,一片的白色。
連糊在窗格上的窗紙,也是全白的。
蘇東坡喝不上茶,抖開扇子晃了晃,卻就數落起劉瑜來:“你發什麼瘋?好好的院子,小就小些,塗白了牆做什麼?知道的,曉得你劉子瑾腦子有問題;不知道的,還以為家裡有哪個老人仙去了呢!”
“你要想得出,為什麼我要把牆塗白,倒也就有茶喝了。”劉瑜在邊推敲反切音,邊在紙上記錄著,實在沒心情和蘇東坡扯皮,便隨便塞了個問題給他。反正蘇大才子對於任何事物,似乎都有足夠的好奇心。
於是那些在院子裡,由著仙兒招呼的蘇家侍妾、下人,都看見蘇東坡從劉瑜的書房出出進進,來回走個不停。他們還以為蘇東坡是詩興大發,偶得佳句,在醞釀怎麼噴薄舒發,有兩個跟著來的小吏,還去井邊打了水,準備開墨去研磨。
過了一刻鐘左右,便聽著蘇大才子在書房裡得意地說道:“劉子瑾,這有什麼好不明白的?不就是你自以為白壁無暇麼?你這純屬掩耳盜鈴啊,朋友一場,便也不老提你這特奏名出身不正的事了。”
劉瑜無奈地抬頭:“但你還是提了。”
“好吧好吧,便是不提這節,你左邊院子還用大鐵球鎖著柳七娘,你這院子怎麼來的?買的?錢哪來的?不就是抄沒遼國細作所得,隱下不報而得來的錢財麼?就你也敢標榜白壁無暇?”
“你說得太對了,我的確不敢自我標榜,白壁無暇。”劉瑜放下手中羊毫小楷,把殘茶倒了,待得水沸,衝洗了茶杯,方才泡上一壺茶,斟上三杯,示意蘇東坡用茶。
蘇東坡得意揚揚拈起茶杯:“子瑾啊,大家朋友,我也不忍心老是打擊你,但你也得自覺,彆老在我麵前,自暴已短才對嘛!”
他倒不是真有什麼惡意,但蘇軾這性子就是這樣,不論他和佛印的軼聞傳說,還是他後來弄出烏台詩案,歸根結底,都能尋著,這骨子裡的傲氣。
特彆此時還末經磨礪,他就是天才啊,他服過誰?
劉瑜看著,閒閒點了點道:“你說得對。”
“你彆陰陽怪氣,有什麼隻管說便是!”
蘇東坡是聰明人,並且他跟劉瑜相互毒舌也不是一天兩天。
看著劉瑜這麼說話,他自然覺得不對勁了。
“老家有兒提的朋友,從小我在讀書,他便在放牛。”劉瑜不接他的話茬,講起故事來。
“嗯?”
“我在讀《詩經》,他聽不懂,便不屑一顧,牽了牛,去東麵的山坡上,烤白薯吃。”
“嗯,然後呢?”
“我在讀《楚辭》,他聽不懂,便不屑一顧,牽了牛,去東麵的山坡上,烤白薯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