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全叔頗為緊張,他是認得這丫環的,平時來幫王檾送信傳書,不是一回兩回,他也早就知道,這是王安石女兒的貼身丫頭:“少爺、少爺!這宰相門房還七品官啊!這、這、這不妥當啊。”
劉瑜不以為意揮了揮手,示意沒事。阿全叔便愈加急了,想了半晌,阿全叔卻是搜刮一個能說服劉瑜的籍口出來:“這雪夜裡,讓她一個人回去,無事便好,若是有事,這說不過去啊!”
“行吧,那阿全叔你留她一下,再教裡正還是廂吏,派人送返。”劉瑜無奈應了一聲。
阿全叔得了自家少爺首肯,倒是歡喜下去操辦。
其實這是一個很扯蛋的籍口,王安石家的丫環,怎麼可能在這東京城裡走丟?
隨便遇著巡街的,報上王府的名頭,自然有兵丁送回去。
但劉瑜看著阿全叔那惶恐的神態,還是由得他去操持,以免這一夜,阿全叔要不安地念起多少趟。
他拆開信,小巧的鮮紅信箋上,沒有上下落款,隻有匆匆四個娟秀小楷:
“臏瘋懿病”。
臏指孫臏,為了瞞過龐涓,孫臏裝瘋,吃豬食;
懿是指司馬懿,為了讓曹爽放鬆警惕,司馬懿裝得又老又病,隨時就要不行。
也許彆人看著會有疑惑,但對於劉瑜來說,這是很一個很清楚的事了。
王檾在告訴他,手頭王雱安排下來的這事,是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
勸他裝瘋裝病來得以脫身。
劉瑜長長吐出一口氣,把那張鮮紅的信箋放在寬大的書桌上。
他靠在椅子的靠背,堅硬的木質靠背,如是嶙峋的現實。
係在簾上的風鈴響起,它整夜都在作響。
也許早已疲累,隻是北風不倦,便不斷地讓它痛苦的呻吟。
不過這一次,風鈴的慘叫,卻是因為簾子被撩起。
走進來的是蕭寶檀華哥,她看見了桌上的紅色信箋。
這些日子,至少有三四拔遼國的細作,給她送來了消息。
她雖沒有回複,但終歸是知道大勢的。
而且,劉瑜並沒有打算掩飾什麼。
所以她看清楚了每一個字,畢竟,那封小箋上,也僅僅隻有四個字。
“誰也救不了你了,對吧?”她的語氣裡,那種微微沙啞感覺,有異於南人的不羈。
她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就坐在書桌的邊緣,望著劉瑜。
“連王安石的女兒,也勸你裝瘋賣傻,以便脫身。這大宋,還有誰救得了你?”
說著蕭寶檀華哥便微微笑了起來,她握住了劉瑜的手,在這雪夜裡,她能從他的手上,感覺到一絲溫意:“去秦鳳路吧,咱們一起走,到了那裡,落草為王也好,隱居山林也好,總歸要個好處,不須擔驚受怕。”
劉瑜也笑了起來,輕輕掙開她的手,指著她的鼻子:“到了秦鳳,你就該說,離遼國也不遠了,不如遷去遼國邊境,日子總會過得舒心、體麵些?對吧?你終歸姓蕭啊。”
“是,我總歸是姓蕭的。”她的臉色一冷,緩緩站直了起來,望著劉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