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之中,侯可突然一把扯住劉瑜小臂:“此事關係重大,不可戲言!”
“絕無戲言。”劉瑜輕輕掙脫了,一邊燒水,一邊緩緩說道:
“涑水先生的意思,是要把它還給西夏人。連同被捉捕的鐵鷂子,隻怕也要放歸。”
侯可撫須道:“托人送信去大名時,為何沒說起神臂弓事宜?”
“當時尚不知道是什麼東西,隻知道有人不遠萬裡,帶了東西回宋,而涑水先生的長隨,把這位義士的住址,告訴了尾隨而來的西夏人。我以為此物必為重器,不可以失去,所以馬上派人去告知韓相。發現西夏人竟為神臂弓而來,是後來的事。”劉瑜不慌不忙,從容道來。
侯可點頭道:“我麵聖之後,馬上趕回大名府。”
他是急公好義的,儘管不比年輕時,但言語之中,卻仍有不改的血性。
劉瑜衝泡好了茶水,向侯可一讓:“侯翁請茶。”
“很難喝。你年紀輕輕,何來這種自殘的怪僻?”侯可喝了半杯,搖頭說道。
這似乎是到現在為止,唯一一個,直接嫌劉瑜的清茶難喝的人。
其他人就算覺得不適口,也扯上幾句清苦彆致、苦中有甘之類的話。
但侯可這老先生,真就是這樣的人,不好便是不好,不合口就是不合口。
劉瑜愣了一下,卻拱手道:“侯翁真性情。”
侯可搖了搖頭,自己提起水壺倒了一杯白開水,對劉瑜說道“你剛才就不該放方家女離開。麵對這種世家豪門,要不就忍了,要不你就得不要臉。你若打算跟他們玩水來土掩、拚人脈、講道理,到時候你就屍骨無存了。”
這位可真直接,一點也沒有蘇東坡、王雱他們那種說話的婉轉腔調。
儘管年紀差得比較遠,不過劉瑜卻真覺得跟他說話不累:
“請侯翁教我。”
“老夫教不了你。”侯可斷然就拒絕了。
不是因為他討厭劉瑜,他這人很直,但浮沉宦海這麼多年,他一句話就點破了:
“你想當官,當大官,你存了這心,便不能走我的路。”
侯可直到此時,儘管沒穿官袍,但這麼大年紀,還輕車簡從,入京師彙報水利問題,官運真的是不怎麼樣,跟他的性格,絕對不會沒有關係的。
“韓相接到信之後,老夫專門看過你出身以來文字。”
侯可喝著白開水,說出來的話,卻勁道十足:
“你不是我這個性子,你不但善於絕處覓生機,而且極好弄險,有拳拳報國之心,更有熾熾功名之欲,你得走自己的路。”
一杯白開水喝完,侯可便起身:“留步,不必相送。你遣去的兩人,有一個累病了,種家小子在照顧他,韓相看過他們,覺得讓他們趕回來,怕會死在路上,於是便托言你於信中吩咐他們在大名曆練,幫襯治黃事宜。待病好了,再教他們回轉。”
劉瑜能說什麼?也就隻有長揖道謝。
侯可擺了擺手,出得書房,叫上長隨,便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