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笑嘻嘻取了茶喝,卻是說道“哥哥借那六個賊配軍的死,來發作,當真全無破綻!”
“你錯了,那一刻,我真的是心灰意冷。”劉瑜深吸了一口氣。
“要說我恨不得替那六條好漢去死,那是假的。一是我得活著,才能照料他們的家小;一是我本不是去當死士的。勾當皇城司公事,弄到乾死士的活計,雖然如魏嶽一樣,頗為悲壯,但於職事來說,卻是不太儘責。”
劉瑜說著,指了指童貫:“他們來京師,就預著替我去死的。所以他們不是賊配軍,他們是可以為我而死的好漢子;可以把妻小放心托付於我的好漢子。你卻要記著這一點。”
“是,哥哥罵得在理。要使人去殺人容易,要人願意效死者難!阿貫受教!”
劉瑜點了點頭,衝著蕭寶檀華哥說道:“弄些糕點來填肚吧。”
然後方才對童貫說道:“但我以為,總歸是為這大宋死的,是為這國家死的。”
“能命都捐了,大宋富甲天下,千百貫錢,值當個什麼?便是千金買馬骨,也不虧啊!”
“誰知這樣的好漢子,一百貫的賞,都請不下來。”
“那時我當真心灰意冷。”
“姓趙的,食肉的,都不愛這國,我做再多,有甚麼用?”
劉瑜起身從櫃子裡取了一小瓶酒出來,拋給童貫:“張若水送的,還有幾壇大的,怕有百十斤,我不好酒,便宜你了。”
拔開那瓶塞,一時間書房裡便是酒香撲鼻,童貫笑道:“好酒!”
“隻是醒來之後,臥床那幾日,我卻想了許多。”
“若我不是這區區七品,若我是王介甫,若我是韓魏公,若我是富鄭公!我見著這樣的事,勸官家一句:如此壯士,當賞之!”
“又將如何?”
童貫喝了一小口酒,點頭道:“哥哥說得是,其實不必去過韓魏公、富鄭公這一層。”
他舔了舔舌頭,笑著放下那小酒瓶:“隻要司馬光開口,甚至程顥程伯淳,願意出來說一聲,依著兄弟看來,官家大半是會點頭的。國庫再困頓,也不在這千百貫錢上。”
蕭寶檀華哥拿了個托盤入來,卻是切了一大盤熟牛肉,難得可貴的,更有兩小碟青菜。
一碟韭黃,一碟蔓青。
韭黃不太需要陽光,漢朝便有冬天種植的記載;蔓青也就是大頭菜,卻是阿全叔的功勞。
他從陳留跟著劉瑜回京之後,看著這小院裡有空閒房間,便在廂房裡弄了些土,種了一些,竟長得不錯。
“難得難得,嫂嫂,您是阿貫的親娘!”童貫似乎被劉瑜叫回來之後,全然放開了,把那兩碟青菜拔拉到跟前,一副生怕劉瑜跟他搶的模樣。
劉瑜失笑道:“你這模樣,倒和仙兒有一比了。”
這一夜,劉瑜和童貫,算是推心置腹,便是聊得很儘興。
看著阿全叔入來,把喝醉了童貫,扶去客房休息,蕭寶檀華哥卻就對劉瑜問道:
“品級低下的閹人,你當真看得起他。”
“不就那夜去殺了魯某人麼?能為你殺人的,多得是,值當什麼?至於如此麼?”
劉瑜笑著搖了搖頭,隻顧夾上一筷牛肉嚼了,方才笑道:“意氣相投罷了。”
“識於微末之時,也無甚麼衝突,難不成與人交往,處處都要計較著好處?”
蕭寶檀華哥衝著劉瑜翻了個白眼:“你覺得我會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