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提審的夥計喃喃道:“那個人,小的也不認得,在太白樓門口喚小人和鐵錘的渾號,以為是平時見過的,他說被人欺負了,教小的和鐵錘去幫他鎮鎮場腳。當場就給了二十文錢,又說事了之後,每人至少有一兩白銀相贈,小人鬼迷了心竅,便隨他去了。”
另外那個叫鐵錘的小二,提審之後,也同樣是這說辭。
劉瑜就更不明白了:“你也不是花臂膀的大俠,也不是訟棍,更沒有官身,五短身材又不能打,你去幫人家鎮什麼場?人說給你一兩白銀,你就還真信了?不是,你們這些人,腦子裡裝的到底是些啥東西吧?”
那小二低著頭不敢說話,倒是來看劉瑜的蔡京,低聲道:“先生,借一步說話。”
出得來,蔡京才低聲說道:“他們是先生門下,便是身份,彆說一般大俠,就算是選人之類的低品文官,都不太敢開罪他們;就算是開封府裡積年的老吏,遇著他們,多少都給幾分臉麵啊。”
劉瑜聽著愕然,蔡京又是說道:“先生一腔浩然正氣,京師地界,群醜易辟啊。”
等到蔡京辭了去,劉瑜才回過神來。
得了吧,浩然正氣?大約是上一次,整治八指半那夥大俠之後,凶名遠揚吧!
不過若是說阿全叔倒也罷了,這太白樓不過是就劉瑜的產業,在太白樓當個夥計,也能這麼橫?劉瑜卻就覺得愈加頭痛,一時不知道怎麼弄了。當然,把太白樓關掉他不介意,可他總會有產業啊。
劉某人可不想過兩袖清風的日子,這必定會有產業。
太白樓這種情況,如果找不到解決的方法,以後這種問題,難免還是會有啊。
“你們從哪聽說,雪晴之時,遼國細作就要到梁園去交接情報的?”劉瑜強抑著胸間怒火,繼續提審那兩個夥計,太白樓這類產業怎麼弄,那是後話。現在得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引發韓勝帶兵圍殺梁園的。
那夥伴無辜地說道:“小的是聽侍候二娘子的桃紅姐,來太白樓打菜,順口這麼一說的。”
“小人不是刺探主家的私事啊,隻是那天桃紅姐在等廚房做菜,她和小人是同鄉,小人便說若能跟著相公鞍前馬後,那是祖墳冒煙的事,桃紅姐說跟著相公也凶險得要緊,象是雪晴了,遼國人要去梁園交接情報,相公是早就定了天羅之網等著他們,可刀槍無眼,一不小心就送了命啊!”
劉瑜對李宏說道:“拿人,把蕭氏也傳過來。派人去伯淳府,教楊時過來,便跟他說,我這邊需要人手幫忙。”
這事是越扯越大了,劉瑜真的是需要人手來辦事了。
但剛才蔡京來了,劉瑜卻沒有留他辦差的意思。
不單這廝日後是奸臣的問題,關鍵蔡京也不願意從事這種秘密戰線的活計。
蔡某人現在京師混得如魚得水了。
似乎連王珪都很欣賞這廝,又跟呂惠卿也有來往,因為呂是南安人,而蔡京是仙遊縣人,大抵鄉音相近。不過蔡京借著呂惠卿的關係,與新黨中人來往之後,很快就擺脫了呂惠卿,似乎他不太看好呂惠卿。但是,現時在京師,基本沒人說蔡京的不好,那些來準備考試的學子也好,交往的官員也好,都說這人不錯。
蔡某人簡直就是一個天生的細作,可人家誌不在此,劉瑜也不好強人所難,再說他這品性,劉瑜雖能欣賞其才智,但對蔡京的為人,也真不太信得過。
劉瑜想來想去,還是把事情交托給楊時,心裡踏實些。
李宏很快就回來,不過卻一個人也沒有帶回來:“桃紅不知所蹤,蕭氏也不去向。”
“難道被敵國細作脅持?”劉瑜臉色有點難看。
“方才去先生府裡,沈先生先有書信一封,托我交與先生。”李宏把沈括的書信呈給了劉瑜。
劉瑜打開信看了一眼,就愣住,因為沈括寫的東西很簡單,無頭無尾就一句話:
“原欲隨行遊園以避蕭氏毒手。”
就這麼一句,劉瑜一下子就想通了。
沈括太聰明了,真的太聰明,這人品行再怎麼樣都好,智商上就是個妖孽。
“緝捕蕭氏。”劉瑜淡然對李宏下令,她留了餘地,他知道的,但她有她的大遼,他有他的大宋。如是其中一方,是平庸的人,倒也罷了。偏偏都是人尖子,都要擔負起一些國家社稷的責任。
那就沒有什麼可說的了,也沒有什麼可妥協的。
“這件事還是不對,就算蕭氏派了桃紅,專門去太白樓散布消息。她又如何能讓兩個夥計,準確地把這條假消息,傳到張平耳裡?又如何能算準,張平必定會去找韓勝,煽動其私設兵馬,圍殺梁園?這其中有太多的變數了。”
但劉瑜此時,心中因有推斷,卻也難以就此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