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州城外的回車院恰好空著,於是劉瑜這一行百多人,便由那城內的客棧,搬到了城郊的回車院宿營。本來就是有公文的,所以倒也沒有什麼問題。從宿衛抽調出來的親事官,都是一米八以上魁梧壯漢,就算沒有披甲,也是威風凜冽,由著李宏安排了崗哨輪值,往那一站,當真是連土狗都不敢靠近的。
倒是要比之前劉瑜他們,在城內客棧留宿,安全性要強上許多。
不過能這麼這麼快得到安排,也是章惇的本事,劉瑜也算是知人尚任,要是讓楊時去,這事不定就能這麼痛快辦得清爽。這人與人之間,不能否認,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入內都知,那就是宮中大鐺了。到時子瑾可要好好關照我等舊友啊!”章惇在回車院坐定了,聽著劉瑜說起,剛才李宏彙報的京中情況,禁不住就笑了起來。
“滾!”劉瑜沒好氣的罵道。
不過叫過來那些親事官詢問,問了七八人,皆是道:“石公公說是官家的吩咐,直閣相公是大宋的架海金梁、擎天玉柱,末將等人西行一路,無論如何,必要保得直閣相公安好。”
看來劉瑜聖眷正濃,這一點還是如假包換的。
教這些親事官下去之後,章惇拍了拍劉瑜的肩膀:“那閹人忌妒子瑾罷了,何必往心裡去?內廷太監,仗的就是官家的信賴、恩寵。石得一也是勾當皇城司公事,結果顯然官家心中,子瑾的位置更重些,他一個內宦,還不如你一個文官,要說半點想法沒有,那也太矯情了。”
劉瑜沒有說什麼,他能說什麼?難道討論一下,是不是該引刀自宮,進宮去得石得一爭權奪利麼?所以他也隻能沉默以岔開話題。看著水煮沸了,劉瑜衝了一泡茶,拈起一杯喝了,卻是吐了一口氣:“山泉水便是比井水的滋味好啊!”
“似乎是。”章惇也嘗了一杯。
不過他很快就使壞:“大約井裡沒有野獸的屍體。子瑾應當知道,水邊往往就是野獸攻擊的地點,有一些沒有吃乾淨的屍體,就滲在山泉裡,慢慢地腐化。”
劉瑜瞪了他一眼:“我不是蘇子瞻,你信不信,你敢再玩下去,我敢吐你一身?”
“好吧,還是子瞻好相處一樣。”章惇說著狂笑起來。
劉瑜也笑了起來:“子瞻是好人。”
“蘇大胡子好欺負!”連仙兒也蹦出來,摻上一句嘴。
“休整上兩天,大後天才出發吧?”章惇向劉瑜詢問道。
因為不論是他的長隨從人,還是李宏帶著那七十來人,為了趕上劉瑜的腳步,都是早趕晚趕的,都比較累。就這麼上路出發的話,怕是走不了多久,就會有人扛不下來的。
“就依子厚的章程,不過一旦啟程,從渭水走,就直接去秦州吧。”劉瑜倒也沒有什麼異議。事實上這一趟出來,到了解州,劉瑜也發現有章惇同行,還是能感覺到少了許多麻煩,章惇幾乎完全把跟沿途官府打交道、隊伍的後勤工作等等,都包攬了下去。
這樣劉瑜有了更多的空間和時間,可以去謀劃和思考間諜方麵的事務。
但往往事情,總是會發生變動,無法完全按照計劃好的情況去走。
第二天,知州衙門那邊,就派人過來,態度極為惡劣,要劉瑜他們馬上離開回車院。
來的主薄那口氣極壞,對著劉瑜行了禮,開口便是無儘的惡意:“劉直閣要仿杜祁公故事麼?不妨待得相公做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以太子少師致仕,再行效仿不遲!”
杜祁公就是杜衍。
做到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就是相爺的杜衍。
他退休後,就在公家的回車院一住十年。
主薄就是嘲諷劉瑜,想要賴在回車院不走,做到相爺再來賴吧!
李宏等一眾皇城司親事官,聽著大怒,但劉瑜卻止住他們,對那主薄笑道:“想來是知州相公的意思?我等來解州,不曾惡了知州相公,何故有今日之事?”
“直閣相公是明眼人,也請體諒下官的苦處。”那主薄見被劉瑜說破,也就沒有再惡語相向。畢竟知州他得罪不起,劉瑜這直秘閣,他就得罪得起?就算劉瑜不問,場麵上過完了,私底下這主薄也是備了禮,會在劉瑜一行離開時,使人追上,送上禮物賠禮的。
所以這時劉瑜說破,他便低聲道:“直閣相公,請借一步說話。”
劉瑜揮手教李宏等人退下,看著屋裡隻有劉瑜和章惇,這主薄就苦笑道:“兩位相公,今早,一騎東來,說是瑞雪兆豐年。”
然後行了禮,便自辭去。
“東來,便是自東京來了。”劉瑜笑了起來。
章惇就不明白了:“若是京師有變,也該行文下來才對,或有旨意才對啊!”
“非也,子厚不知道,此地知州,是涑水先生門下。”這一點劉瑜卻就要比章惇清楚得多了。很明顯,就是司馬光派出來的送信的,必定是有許多罵劉瑜的話,或是對劉瑜很為不滿的意思,以讓知州也同仇敵愾,不能容忍劉瑜在解州呆下去。
“啟程吧,沒有必要讓下麵的官員難做。”劉瑜說著便對章惇這麼吩咐。
幸好終歸休息了一夜,打點起行裝,到了用完午飯之後,一行百來人,就離回車院,往渭水出發,走不到兩裡路,就有人趕上來,卻是主薄的仆人,送了一車的土特產作為禮物。又走了兩三裡,巡檢那邊,也趕上來送彆,自然也不少得禮物相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