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師的皇城裡,韓琦坐於下首,皇帝相陪在邊上,而高踞於上的卻是一位中年女性。
有些美人,最美麗的時刻是在她們的青春,一旦老了,眉眼過重,便隻能教人感歎,依著這胚子來看,年輕必也是自有風華的。
但座上這位女性,卻就不是這樣。
儘管已經青春不再,眼角也有了細碎的皺紋,但她看上去,仍舊麵目姣好。
不用去追溯青春,便是現在,年近四十的她也仍舊是美麗端莊。
就算將來,她滿頭黑發儘數銀白,麵龐不再光潔,她也仍舊有那時的美好。
真正的美人,便是遲暮,也當有夕照綺麗。
她坐在座上,有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氣勢。
不是因為皇帝坐在她邊上來相陪,給她添了威勢;
而是因為她坐在上位,而讓皇帝看上去,更添天家氣度。
“母後,劉卿家雖是跳脫,卻也是一心為了這天下蒼生,這般對他,未必太過了吧?”皇帝對著這位女性,開口相商。
這位便是英宗的妻子,當今皇帝的母親,高滔滔高太後。
她沒有說話,隻是臉上有著微微的笑意,衝著韓琦抬了抬下巴,示意韓琦說說自己的意見。韓琦撫須沉吟了半晌,方才開口道:“老夫以為,官家所言極是,劉子瑾揣的是公心,實則他不過是勾當永興軍路公事,這頗是有些替人受過。隻不過司馬君實不擅實務,將事務交托劉子瑾,若說劉子瑾全然無責,卻也不然。”
她聽到這裡,便帶著笑意:“依此看來,韓相倒是對這劉子瑾,青眼有加?不過,哀家聽聞,此子不是舊黨,與王元澤交好,又與司馬君實有隙?看來也是新黨中人?”
“是。”韓琦微微一笑,欠身答了這麼一個字。
他沒有去說什麼舉賢不避仇之類的話,到他這個位置,完全不必要在奏對時,來賣弄口才。
劉瑜不是舊黨,是;
他韓相爺青眼有加,是;
劉瑜與王雱交好,跟司馬光有隙,都是。
就隻一個是字,便夠了。
皇帝在邊上笑道:“劉卿家不是舊黨,也不是新黨啊。劉卿家是孤臣!”
高太後沉吟了半晌,點頭道:“官家,若他真是個孤臣,那倒是難得。不過,哀家以為,還是看仔細些好。這朝廷的事,哀家在深宮之中,也不甚明了的。無論韓卿、王卿、曾卿等等,添為宰執,想來胸中自有成竹,官家與大臣相議便好,也不必哀家多言。”
說著便問起韓琦的家中情況,又問起大名府黃泛區的災情,韓琦撿著一些事體稟報了,高太後又吩咐了中官,賞了許多東西,以彰顯天家對這位相三朝顧二帝的老臣的體恤。
韓琦辭了出宮來,皇帝卻又教人請他留步。
“韓公,母後示下,看仔細些好,朕以為,是不是太過了?需要把人逼至如此地步?何必如此?”皇帝言語中,頗是有些不忍心,不見得他特彆賞識劉瑜,是因為這是大宋朝,而且還是北宋年間。
這年頭,不是明清啊。
大臣以噴皇帝為榮,象朝廷裡,有新黨,有舊黨,能任事的官員,很少見有什麼孤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