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第一縷陽光從天際透射出來時,秦州城門便打開了,大約千騎左右的蕃兵在前,分成二十隊的模樣,率先出了城門,於是城外空曠之處,便響起了青唐土話,留下許多熱騰騰的馬糞。
而後又有五百來披了甲的西北禁軍,列了隊,從城門出來,有了那在城外撒歡的一千蕃兵做映襯,這五百人看上去,那當真是極為嚴整的隊列了。而跟在這五百西軍身後的,就是大約八百鄉間征調而來的弓手、強壯,雖然不如禁軍的裝備,但看上去那悍勇之氣,卻是一點不差,而且他們大多有驢騾之類的代步畜力。
弓箭社的弓手,在邊地來說,那可不是預備役或是業餘軍人的概念。
蘇軾有文字為證的:“……帶弓而鋤,佩劍而樵,出入山阪,飲食長技與北虜同。私立賞罰,嚴於官府……”
嚴於官府啊,就是這些弓手的紀律和賞罰,要比官軍更嚴格。
而到了蘇軾死後,他弟弟給他寫的墓誌銘,更是很明確地指出:“邊兵不試,臨事有不可用之憂。惟沿邊弓箭社兵……猶號精銳”
所以這些弓手,事實上他們要比禁軍還強悍,還精銳,在禁軍不能指望的時節,大宋就靠他們了。
劉昌祚就帶著親兵,樹起將旗,夾在這些弓手之中出了城。
看著在城下,劉昌祚分派親兵,將一道道命令傳遞到蕃兵、禁軍、弓手,把紛亂的隊伍在一刻鐘裡,極快地理出順序來,城頭的劉瑜不禁歎道:“這個年代,戰陣之事,當真是要講天賦的。”
劉瑜的感歎,是指如果有無線通訊,如果有裝甲車,如果有武裝直升機,如果有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現代軍隊,那麼也許打仗,拚的就是國力,特彆是大宋對青唐,這種局部戰事,也許根本就不用太講究將領的天賦。
隻不過,這話聽在彆人耳裡,卻便是另外的味道。
例如邊上微微點頭的張商英,看著劉瑜的眼光裡,愈更多了幾分仰慕的神色。
“經略相公自謙,其實知兵也。”張商英私下是這麼對自己的好友說的,他有這個說法,就是因為劉瑜的這一句話。這句話讓張商英認為,劉瑜對軍事是很有研究,所以才會提出,到了如今的年代,猛將的作用已經被極大程度的降低,必須是對排兵布陣有天賦的將領,才能取得勝利。
加上被劉瑜用一堆超時代軍事名詞忽悠的劉昌祚,在西軍之中很是為劉瑜知兵之名背書,結果劉瑜竟在朝廷之中,也有了知兵之名,以至日後為他招惹來了一樁大麻煩,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劉瑜看著劉昌祚領了兵馬漸漸遠去,便對身邊張商英說道:“後續蕃兵、弓手,由你組織起來,隨時準備給劉子京輸送過去。”
“是,不知以誰為將?”張商英倒是答得乾脆,隻是提出了這麼一個問題。
“彭孫不日當從就興軍路至秦鳳,到時便以其為將。”這一點劉瑜倒是早就有了安排的。
於是這邊的事情,便如此安排下去,有張商英在主持,後續蕃兵和弓手的夥食、安置等等,倒也是井井有理。
不過對於已領了兵馬向抹邦山而去的王韶,他壓根就不知道,劉瑜在秦鳳搞了這麼一出。
如果知道的話,他肯定會瘋掉的。
高遵裕那邊,倒是派了個長隨過來,向王韶說道:“我這有相公擔心,劉帥使坐鎮秦鳳,會不會見邊事勢熾,也生了報國之心,領得秦州其餘兵馬也殺將出來?若是如此,隻怕就大大不妙!”
他的意思,是說劉瑜會不會要來爭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