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怒中的劉摯為什麼會清醒過來?
因為他這長隨也是極有水平的,這兩句話,前一句,是說明了劉瑜其實不算是新黨的人,劉摯也是韓琦推薦為館閣校勘的;而韓琦對劉瑜也是多有讚賞,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那其實又不是新舊黨之爭,沒有必要刻意去針對劉瑜。
後一句,卻是在提醒劉摯,針對劉瑜,到底真的是為了江山社稷,還是為了私怨?
所以僅僅兩句話,卻就把劉摯點醒了。
當然,劉摯仍舊對劉瑜很不爽,但倒也收拾心情,沒有再去刻意針對劉瑜搞什麼花招,不過他轉而覺得王安石不妥,進而覺得新法也有諸般不妥,於是開始對新法有抵觸心理,這是後話。
卻說之前在劉摯公事房外,悄悄退出去的那伴當,出得了中書,看著左右無人,提著袍裾快步行到茶水間,對一個雜役使了個眼色,那雜役左右打量了一下,奔了過來,這伴當低聲對雜役說道:“你去曹婆婆的肉餅店邊上那家賣山貨,幫我買三顆狼牙回來。”
說著掏了一小角碎銀給那雜役:“多的就請你喝碗茶吧。”
那雜役笑著接過碎銀,抱拳唱了諾,匆匆便去了。
伴當笑著目送那雜役往門外去了,背著手,悄悄又踱回了劉摯公事房外麵的長廊,就在那一眾長隨從人裡麵,半點不著痕跡,原本預備著找個解手的籍口都沒用上,這時節誰也不敢去惹劉摯的黴頭,哪裡有心思管旁人走開一會又回來?
“都進來吧,是我失了分寸,諸君愛我,必不見怪。”劉摯出來向這些伴當、長隨、幕僚們一揖到地,贏得很多喝彩讚歎,紛紛都說劉相公真有君子之風,錯就是錯,對就是對,便是自己犯了錯,也是不肯寬容的。
一時之間,這中書禮房的衙門,賓主所得,上下一心,端的是一片向陽,便連天際的金烏也不堪這光明,躲進了烏雲裡去。
相形之下,尚書省兵部職方司這邊,就很有些煞風景了。
眼看這烏雲覆日,職方司總共就得劉瑜和剝波兩人,冷冷清清的,那些吏目退了去,劉瑜掂量著也無什麼事,蘇軾說遼使要見劉瑜,這也不是尋常的訪友,兩國來往,怎麼也得等有司——就是相關的衙門,行了公文,定了什麼時候見,什麼規格見,才可能去見的。
所以劉瑜看著要下雨了,便對剝波說道:“反正這幾天不好再去兵部折騰,回家聽雨罷了!”
剝波笑著應了,卻是說道:“主子心善,要按奴才的想頭,便是不好把他們家帳篷點著了,那也得鍘些嫩草青葉,在雪水裡泡上半天,夜裡把他們家牛羊都喂上,看他們明日起來,氣得跳腳,方才解恨!”
他這話,那可不是說笑的,青唐出來的小孩,底層奴隸無父無母的出身,要他文韜武略那是真不會,但怎麼禍害大牲口,他可真是個惹禍精。就剛才他說的,那就是一個禍害大牲口的法子,儘管剝波不明白急性亞硝酸鹽中毒道理,但他掌握這法子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