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如同石頭人一般的秦授,卻就抬起頭來,慘然一笑,拱手道:“高公子,秦某縱有千般的不是,但卻從不曾輕慢過公子的。公子如何忍心,叫秦某舍了這一縷生機,起身踏上黃泉路?”
反正在秦授來說,他覺得,要是這麼一起身,那就是死了,那就是連最後一絲機會也沒有了。
話到此處,高俅倒就直起腰來,望著這位笑道:“秦大掌櫃,你真以為這裡,會有一縷生機?”
“老夫不知道。”秦授老老實實地回答。
高俅失笑:“那秦大掌櫃卻又不肯起來?”
秦授沒有回答他這個問題:“當日赤某人,負氣而去,但事情總要辦,他總要去謀錢。看他那樣子,若是無法,隻怕也不介意提刀去劫道的。還好他的妻子,幫他湊了一筆錢,助他渡過了難關,那筆錢,也不要利息,可以教他慢慢還。”
“噢?”高俅笑著點了點頭,示意對方說下去。
“借他那筆錢的人,是他妻子的手帕交,而那位手帕交,是老夫的侄孫女,那筆錢是老夫私人拿出來的錢。秦某是走錯了路,想錯了事,但終歸,沒有壞了公子的事。所以秦某以為,也許,有個萬一呢?”
高俅搖了搖頭:“秦大掌櫃,你說了,這麼些年,不曾慢待了我。倒的確是如此,看著這份上,我送你一句話,你還是錯了。有沒有壞了先生事,不該由秦大掌櫃你來定奪。如果堪不破這節,那你跪破這青石板,也跪不出那一縷生機。”
說罷之後,高俅卻也就不再勸他,轉身入了莊園裡去。
劉瑜哪裡什麼高臥?在書房之中,劉瑜輕擁著如夢坐在上首,那二十幾個半大小孩之中,十來個數學好的,就坐在下首,一個個輪流複核那些掌櫃的賬本,不時便有人停了下來,匆匆在邊上白紙記下“某頁某筆支收有誤”又把薄銅片做的書簽,夾在那一頁之中。
等同於一本賬本,核算了十幾次。
僅僅核了兩本賬本,就找出三、四處,如夢沒有找出來的問題。
當然是不是真有問題,或在存疑,但至少在這些小孩輪流核出的這幾條,的確都需要那些大掌櫃來解釋清楚的。這難免就讓如夢臉上感覺有點下不去了。
“他們若是找到你沒找到的問題,這才是值得高興的事。”劉瑜對著臉色不太好看的如夢如此說道,“若是兒子總不如父親,學生總不如老師,這世間,哪裡還有寸進?豈不是到現在,我們還用戰車在打仗?所以王相爺說道是,祖宗不足法。新法對錯咱們不論,這一條,絕對是正確無誤的。”
本來有些不快的如夢,便被他觸得輕笑,劉瑜緊了緊手臂,如夢低聲呢喃:“公子,這在孩子麵前呢!快教妾身起來。”
劉瑜倒也沒有這麼急色,笑著鬆開了手,卻見著快步入內來的高俅,劉瑜起身,示意高俅到外間說話。
“事情便是如此,隻是那秦大掌櫃不肯離去,仍舊跪在莊園門外。”高俅簡潔地向劉瑜彙報了情況,包括徐州城內,有眼線來報,說那幾名在家裡服了毒藥自殺的大掌櫃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