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西夏,就難免要從好水川走,然後過六盤山。無論王韶的兵鋒如何熾烈,也無論青唐那邊,諸多部落怎麼抵抗,但劉瑜所在的這支商隊,卻是一路走來,並沒有受到什麼樣的為難。
因為劉瑜這支商隊,是貨真價實的商隊,而這條路,也是商隊這幾年來,走熟的路子,不論是青唐的部落,還是大宋的軍兵,該打點分潤應酬的,都不曾缺少——這一點劉瑜從一開始就看得很透,就算有範仲淹的麵子和情份,但他從來不教人乾活不給錢的;青唐這邊,就算當年和瞎征關係不錯,又是拜了把子,但商隊路過部落,同樣的該打點的,劉瑜也是不肯省這筆錢。
當時大夥都說他是死心眼,但當他跟瞎征現在關係破裂了,他劉某人的商隊,隻要不是遇見瞎征本部,卻就是遇著青唐部落,也依舊通行無阻。姚兕一路行來,緊張得不行,便是領兵衝陣,也不曾見他這麼緊張的。
驅著駿馬前行,姚兕不時伸手摸向鞍後的皮箱,那裡麵是劉瑜給他的那把反曲弓;又不時靠遇大車,一旦有事,才能及時從大車上抽出長槍來。總而言之,自出了秦州,每天裡,姚兕都不得安生,行到六盤山,那真是有點失形了。
“武之,你不必如此。”劉瑜忍不住勸了他一句。
但姚兕口頭上應了下來,行動上卻沒有什麼改變。
因為這回不是他帶著袍澤去衝鋒,而是隻有他一個人,護衛劉瑜的安全。
更重要的是,劉瑜給他的安家費,足足給了三百貫!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劉瑜如此看得起他,那姚武之是真敢賣命的啊。
這玩意對這年代的武人來講,很直接,比起跟他們說什麼“先天下之憂而憂”那要直接得多了,也更容易被他們所接受。
“武之,真的不用這樣,如果這一路都是靠打,那這商隊還用得著做生意?”劉瑜也不知勸說了第幾回,但姚兕仍然如繃緊的弓弦。連仙兒都看著苦笑,彆看她一天到晚跟個小孩似的,當年也是跟著劉瑜在青唐、西夏邊境,闖蕩過的,這開拓的商路,也有她一份功勞。
商隊是什麼?跨國武裝走私集團,沒錯,如果直接點,本質就是這樣,不給大宋交稅,也沒有給青唐或是西夏的統治機構交稅。如果有人來搶,押車的少不得西軍出身,吳十五那樣的好手,神臂弓翻出來,遠用弩射,近有大刀、長槍。這可不是一人高的花槍,棍棒拚湊起來的樸刀,是真正戰陣用的大槍和大刀,這不是跨國武裝走私集團,是什麼?
但跨國武裝集團,從古到今,能穩定運營下來,有幾個是靠一路衝殺,來運營的?
那是腦子有問題吧?再能打,人家這本土本地的,地理優勢不說,人數優勢不說,一次打不過,第二次伏擊還弄不贏麼?便是真的勢如過江龍,所向無敵,人家本地的土匪、部落,看著商隊過來了,往上遊扔幾頭瘟豬死狗什麼的,有井水處就給扔點巴豆,這商隊能防得了一次,能防得了十次?
所以能依靠這跨國武裝集團來穩定運營,取得盈利的,就不是靠打,打,是在開拓商路時,展示武力的必要性,或是沿途勢力,換了當家,想索要更多的過路費,那時候必要的展示一下商隊的獠牙,平時要次次靠打,得了吧,從徐州到青唐再到西夏再去到遼國,然後從太原府,見著有人攔路就打,有土匪就打,有巡檢就打……這麼打一圈回來,就算真的天下無敵,隻怕也得走上十年吧?那還做什麼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