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蕩在這個黑暗的、安靜的世界裡。
像一顆泡在福爾馬林裡的頭顱!
有那麼一刻,你回想起剛才那頭頂上燦爛的陽光,與身邊那熙攘的街道,想起路邊的小姑娘純真的笑靨,想起一個小夥子奔跑時滴落的汗水,想起一個姑娘雪白的大腿,和豐盈的胸脯。
那都是生命的味道。
而你沒有。
你痛苦,你悲憤,你想嘶吼,你想捶打。
你想……活著。
想要那旺盛的生命,想要那迷人的青春。
你是真的想活著。
而你早已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
你殘存的靈魂,或將湮滅在這裡,或將長存在這裡。
而你,隻想活著。
吃肉,喝酒,在烈日下奔跑,在暴雨中揮舞著手臂,發出驚人的怒吼。
把每一個你喜歡的女人推倒在床上。
或沙發上。
然而,你真的已經死了。
你能有的,隻有眼前這片無聲的黑暗。
…………
“向明,向明……你醒醒,你怎麼了?”
彭向明忽然醒過來。
大口喘息。
柳米一副被嚇壞了的樣子,被子已經滑落到腰際,正赤著身子趴過來,捧著彭向明的臉,滿眼焦急的神色。
頭頂的燈光雪白刺目。
彭向明大口地喘息片刻,眯起眼睛。
這時他才驚覺,自己已經是一身大汗。
“做噩夢了嗎?沒事吧?”柳米仍在關切地看著他。
又喘息片刻,彭向明緩緩地吐出一口氣來,此時他又發現,自己的四肢都已有些僵麻,他輕微地活動兩下,“我沒事!啊……做了個噩夢!”他說。
甚至穩定下來之後,他還衝身前的姑娘露出了一個笑臉。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上一次是在宿舍裡,當時郭大亮還沒睡著,很快就發現了不對,匆忙下床跑過來,搖醒了自己——那一次的夢,跟這次幾乎一模一樣。
柳米鬆了口氣的樣子,拍拍胸脯,“你嚇死我了!睡著睡著就聽你在那兒嘟囔,很嚇人的一個聲兒,把我嚇得一激靈!……你做什麼噩夢了,那麼可怕嗎?”
彭向明又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感覺胳膊已經緩和過來不少,就笑笑,有些狼狽,伸手摸摸她的臉,心念電轉之間,已經開口說:“我做夢夢見我電影上映了,一開始來了好多人,幾百人的大影廳,坐的滿滿登登……”
“但是電影剛放了十分鐘,就有人開始往外走,後來越走越多,我覺得我這電影挺牛逼的呀!我就喊他們,我說你們彆走啊,看完呀!但他們不聽,像潮水一樣的往外走,電影放了還沒到三十分鐘呢,電影院裡就隻剩下我自己了,幾百人的大影廳啊,就我自己在看……”
柳米先是好奇,聽著聽著,開始吃吃地笑。
“怪不得把你嚇成這樣!你呀,最近壓力太大了!不就是一個畢業作品嘛,你的才華肯定是沒問題的,彆那麼大壓力,好吧?再說了,你還有一整年呢!”
說完了,姑娘掀被子要下床,結果剛一動,腳下就趔趄了一下,“嘶”了一聲,身子頓時矮下去了,表情痛苦。彭向明見狀,問她:“你要乾嘛去!”
“我想去給你倒杯水呀!嘶……你一定是屬驢的彭向明!哎呦!完了,明天我就得去劇組報道去了,就這動一動就疼得冒汗,我還拍什麼呀拍!”
姑娘一生氣,白了彭向明一眼,小心翼翼地躺回來了。
彭向明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反過來安撫她,“沒事兒,應該歇歇就好了!”
姑娘一臉委屈,“那你自己倒水去吧!疼死我了!”
彭向明笑笑,還真就起來,捧著她的臉,輕輕親了一口,說:“我去喝杯水,一會兒就回來,你先睡,睡覺才好得快!”
柳米點點頭,“嗯”了一聲,緊接著就打了個哈欠。
姑娘是真的累了,困頭兒還沒走。
彭向明為她關了燈,輕手輕腳地走出去,然後帶上了門。
客廳裡一片黑暗。
但彭向明卻清楚地知道,此時的自己,是活著的。
能走,能跑,能揮舞手臂,能攥起拳頭,有灼熱的呼吸,有敏銳的聽覺,有犀利的目光,甚至還有一副健碩的軀體,和一張英俊的臉。
青春,音樂,電影,事業,金錢。
甚至還有一場剛剛過去的,激烈的**。
活著,健康地活著,就意味著一切都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