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枝看了眼時間,已經過了淩晨三點。
明明沒寫幾個字,她卻感覺疲憊不堪,眼皮仿佛墜了個鐵塊,沉重地往下塌。
眼看ddl逼近,此刻睡覺無異於自願掛科,禮枝索性起身拿了鑰匙,打算去便利店買大瓶特濃綠茶提神,來個挑燈夜戰一氣嗬成。
淩晨的城市萬籟俱寂,有軌電車的軌道邊,高高豎起的欄杆直指萬裡無雲的紺色夜空。四下裡隻有風輕吹過街道的聲響,冷冷清清。
禮枝打著嗬欠拎著塑料袋沿著坡道原路返回,走到一半忽覺四下裡夜色更濃了幾分。
抬頭看去,隻見月亮不知何時躲進了厚重的雲層裡麵,不肯見人。
寒氣順著夜幕蔓延出來,鑽進了毛孔。禮枝後背起了層雞皮疙瘩,下意識加快了腳步。
視線的前方,遠遠有一團藍色的火光,在黑夜裡熒熒發亮。
禮枝皺了下眉。
按照常理,藍色火焰隻會出現在煤氣灶上,怎麼會在深夜的街道上?
難不成是……
鬼火?
但此時接近零度的氣溫,構不成鬼火生成的條件。
禮枝故作鎮定地想,一定是寫論文寫出了幻覺。
誰知,剛要再次邁步時,那團藍色火焰以超出人類理解程度的速度閃現到了麵前,幾乎是直直地向她臉上撲來!
一聲“救命”卡在喉嚨裡,禮枝直接雙膝一軟,當場表演了一個物理撲街。
那團藍色火焰在黑夜裡幽幽地無聲燃燒著,打量似地圍著暈倒在地的少女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如同蝴蝶般輕盈地落在了她身前的地麵上。
*
似是在昏昧的漫長的隧道裡踽踽獨行,拖著不受控製的身體,幾乎是手腳並用地在拚命向前走著。
就在快要放棄的那一瞬間,眼前的白光乍然成片,世界豁然開朗。
就是……這光也太晃眼了吧!
禮枝下意識地抬起手遮在了眼睛上方,緩了許久,她才眯著眼睛,試探性地透過指縫向外看。
刺目的光線裡,熟悉的頂燈映入眼簾。
禮枝“啪”地一下就彈射一般坐了起來。
這裡不是彆的地方,正是自家的客廳!
意識到這一點,禮枝頓時毛骨悚然。
“人類啊,真是脆弱。”
耳畔,低沉的男聲悠然傳來。
禮枝瞳孔一震,當即全身僵直。
她一寸一寸地向著聲源轉過頭,瞧見沙發的末端坐著一個人。
是的,一個人。
臥槽!!!!!
禮枝軟綿綿地從沙發上滑下去,跌坐在地,指著那個人顫巍巍地問:“你是誰?”
那人緩慢地側過臉來,目光定在了她被冷汗浸濕的煞白小臉上。
這時她才看清他的容貌。
一頭及腰的銀白色長發如瀑布般流瀉而下,雙眼細長,眼尾微微上挑,紅水晶般的眼珠妖冶動人。眉形是她曾在日本古代繪卷裡見過的短眉,大抵是繼承了殿上眉的遺風,但位置不高,所以反倒是好看的。
不,與其說是眉眼好看,不如說,這個陌生白毛男整個人都很好看。
方才的恐懼被他絕對的美貌帶來的衝擊所取代,禮枝盯著他那張如同神明一樣蠱惑人心的漂亮臉蛋,竟說不出一個字。
她就這麼坐在地板上,怔怔地看了他半晌。
“我是掌管豐收和財運的神。”白毛男人微笑開口,唇邊隱約露出他尖銳的虎牙。
???
禮枝被氣笑了。
敢情期末不隻是大學生瘋了,這個白毛大帥比也瘋了是吧。
眾人都說東京沒有正常人,看來這並不是空穴來風。
她從地板上爬起來,拍了拍手,一本正經地糾正他:“這世界上不存在神。”
“哦?”白毛男人歪了下頭,唇角玩味地勾起,“所以想無痛順利畢業,還是自己好好加油吧。”
禮枝呼吸凝滯,眼前陣陣發黑。
她驚恐地望著男人似笑非笑的臉。
她想要無痛順利畢業的話,從未和旁人提起過,唯一一次產生這樣的祈願,就是白天在那個破敗的姑且能稱之為神社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她沒有出聲。
看出禮枝產生的那一絲自我懷疑,男人愉快地展露笑容。
禮枝步步後退,直到後背貼到了牆麵上,她才被迫停住。
保持著一段距離,她小心翼翼地從口袋裡掏出手機,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按下了110(注:日本報警電話也是110)。
從手機上抬眼的那一秒,沙發上端坐著的男人消失不見了。
禮枝再一次全身僵硬,以至於正要撥出電話的手指也懸停在了手機屏幕上。
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嗎?一個大活人……
她的目光在房間裡搜尋了個來回,也不見他的蹤影。
在她試圖催眠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的時候,沉穩的男聲再度響起。
“你在找我麼?”
這一次,聲音是從下方傳來的。
禮枝循聲低下了頭。
在她的毛毛拖鞋前麵,蹲著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它”的毛發蓬鬆柔軟,瞳色是晶瑩的草莓紅,額前點綴著兩點朱紅。在“它”的身旁,藍色的火焰安靜地燃燒。
動物本不該有任何表情,可禮枝分明在“它”的臉上分辨出了幾分淺淡的笑意。
禮枝手一鬆,顯示著110撥號頁麵的手機重重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