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區岸町。”
禮枝在穀歌地圖上進行了一番搜索,確定路線後,就向最近的車站走去。
家附近的車站是個大站,平日人流量居高不下,禮枝緊張地單手壓住購物袋,生怕被人磕了碰了。
一路上,晴塵都保持沉默,到站,他才出聲指示禮枝接下來怎麼走。
北區離都心較遠,大都市的繁華儘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古樸的建築群和寧靜的街道。來往遊客不多,她的足音空蕩回響在狹窄的路上。
“就是這兒了。”晴塵提醒。
禮枝停在古宅的門前,禁不住吐槽這房子的巨大。半條街都是它的外牆,怪不得這一路走來,一直到現在才看見了一個門牌,楷書端正地寫著“徳井”二字。
忐忑地按了門鈴,出來迎接的是管家奶奶。
禮枝報上姓名說明來意,就被請了進去。
宅邸保持著舊時的規製,琉璃飛簷,小橋流水,各種花木種植得相得益彰。即便是十二月末,山茶也開得熱烈。
管家奶奶拉開了門,對著裡麵打了聲招呼:“有客人。”
“請進。”年輕的男聲傳出。
禮枝和管家鞠躬道謝,走進室內。
這是一間茶室,主位坐著一個男生,看外表是她的同齡人。
“您好。我叫顧禮枝。”禮枝磕磕巴巴地用恭敬正式的措辭打招呼,“聽聞您是陰陽道的傳承人,所以特地前來,有一事相求。”
男生眉尾一抽,像是聽到了難以理解的話。
禮枝攥著裙子坐下,遲疑一陣,從購物袋裡緩緩掏出了大白菜。
“來得匆忙,沒有準備更精致的禮物。但是這顆茨城縣產的優質大白菜,可以成為您的健康食材,請收下。”禮枝笑得不太值錢。
男生的眉尾幾乎是在抽搐了。
他看了看禮枝手中黃綠參半的優質大白菜,又看了看她的臉,良久,才開了尊口:“誰叫你來的?”
禮枝:“呃……是穀歌。”
晴塵的存在是她花了好長時間才能勉強接受的,她很難通過三言兩語向對方說明情況。
何況,用穀歌地圖導航過來怎麼不算是穀歌叫的呢?
禮枝保持著諂媚的假笑。
男生淡扯的嘴角一鬆,吐出了聽不出意味的笑聲,“穀歌啊。那還真是……”
禮枝額角冒出了汗。
男生轉而禮貌地一笑,“請喝茶。”
禮枝順從地端起了粗陶茶杯。
杯中有兩根茶梗立了起來,是吉祥的征兆。
“如你所見,我,徳井令生,的確略通道之法。但是,”男生捧著茶杯,話鋒一轉,雙眸如同寒星,“我們家族的事情,外人是如何知曉的?”
禮枝低頭與茶水中倒映著的自己的臉麵麵相覷。
這不太好解釋。
不過,令生似乎是看出無論怎麼問,她都準備當啞巴,所以他不再追問,轉而講起了故事。
“想必顧小姐一定知道安倍晴明公吧?”
“大名鼎鼎的陰陽師,我當然知道。”
“晴明公的老師,您知曉嗎?”
這種問題當然難不倒資深日本史愛好者,禮枝脫口而出:“賀茂忠行和賀茂保憲。”
“不錯。”令生繼續說了下去,“賀茂氏與安倍氏,在此後接近一千年的時間裡,都是陰陽師的兩大流派,明爭暗鬥。”
“安倍氏的後代是土禦門氏,”禮枝接話道,“賀茂氏的後代是......”
說到這裡她陡然停住。
“您,”禮枝握緊了茶杯,“難道是賀茂氏的後人?”
令生滿意地頷首認同。
賀茂氏的嫡流勘解由小路氏,曾是有記載的氏族裡曆史悠久的名門。這一係由於家族內部衝突斷絕了。到了江戶時代,庶流幸徳井氏重振了家族。不過,土禦門氏在鬥爭中略勝一籌,奪取了陰陽寮(注:日本律令製度下隸屬於中務省的機構之一。負責占卜、天文、編纂曆法等)長官的位置,從此幸徳井氏就從記載中消失了。
“為了躲避迫害,就隱去了‘幸’字。”令生喝完了茶,視線回到禮枝身上,“顧小姐作為外國人,是從哪裡得知隱姓埋名的賀茂家的消息?”
禮枝嗆了一口茶,忙不迭地拿出手帕擦著嘴角,試圖蒙混過關。
“顧小姐不準備告訴我也沒關係。”令生擺弄著茶具,“不過,看顧小姐的表現,背後的確是另有其人了。”
禮枝喘勻了氣,“之後有機會可以慢慢和您說。我現在急需您的幫助。”
“發生了什麼呢?”
禮枝將自己的狀況一五一十地告知。
“瘴氣嗎?”令生又給自己倒了杯茶,若有所思,“現代生活的壓力無與倫比,被瘴氣困擾的人好像越來越多了。”
“那麼,可否請徳井先生幫忙祛除瘴氣?至於收費,全都在您,多少我都可以給。”
“那倒也不必。”令生放下茶杯,“既然你願意相信我,我就親自陪你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