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來想去，一向鐵麵無私的司法天神終究咽不下這口氣，便輕聲嘀咕一句：“也沒見你給我剝過葡萄。”
雲華仙子頭也不抬：“你現在要是倒回到三歲，彆說剝葡萄，嚼碎了喂你都行。”
楊戩大概腦補了一下那個場景，又看一眼雲珩，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就算倒回到三歲，他也沒法跟眼前這個小崽子一樣，這麼心安理得的享受彆人的照顧。
他今日放下仙務，專程過來探望母親，想著陪她說說話，現在看來也不用了。
於是，二郎真君攤開手掌，掌心忽然多出一本折子，他展開來逐字逐句的查看，時不時批注兩句。
雲華仙子不經意看到了，笑著問他：“司法天神仙務這麼繁忙？”
楊戩聳了聳肩：“我這不是閒著也無事可做。”
雲珩指了指果盤：“姑姑，我還想吃橘子。”
“好，姑姑給你剝。”
雲華仙子一邊給投喂雲珩，一邊和楊戩閒聊。也沒有彆的，就是問問他近來可好，仙務繁忙也不要太過操勞。
關心完楊戩，她又問起另一個人：“你三妹最近如何？”
楊戩頭也不抬的說道：“她修為尚淺，我讓她在華山閉關修行。”
雲華仙子又問：“你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
楊戩心不在焉的敷衍道：“有……有小半年了吧。”
雲華仙子說道：“那人間便已經過去一百年多，也不知道她修煉得如何。”
楊戩卻發出一聲輕笑：“她從小就心性不定，又貪玩兒，一百多年也不記得能增長多少修為。”
“你若是有時間，去看看她吧。”
楊戩眉心動了動，他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應承下來：“是，我一會兒就去。”
華山是個雲珩從未聽過的地方，聽上去好像並不在天庭，而在凡間。小家夥匆忙將一瓣橘子咽下去，舉起手來，大聲道：“我也去！”
楊戩伸手捏他的臉，還往外扯了扯：“你要去哪兒？”
“我要跟表哥去華山呀。”
“不帶你去！”
雲珩又問：“華山是在凡間嗎？”
“沒錯，”雲華仙子拍開楊戩的手，看到那白嫩嫩的小臉上，出現淺淺的指引，心疼的給他揉了揉，“不過，華山也是許多仙人修行的道場，這些道場設有結界，凡人無法接近。”
“我知道了，就跟泰山一樣。”
雲華仙子問他：“你去過泰山？”
“去過呀，跟父皇巡遊三界的時候去過。”
提到玉帝，雲華仙子臉上的笑意僵了僵，有些掃興。
她喜歡雲珩，一來雲珩是她的外甥，雖然她那個親哥挺招人煩，但孩子很可愛。
二來，當年她被壓在桃山下麵，早早的與三個孩子分開。母子重逢的時候，楊戩兄妹倆已然成年。
看到雲珩，就依稀看到了她自己孩子幼年時候。
楊戩帶著雲珩在鬥牛宮陪著雲華仙子聊了一會兒，午後，雲華仙子要休息，楊戩也有彆的仙務要忙，便起身告辭。
雲珩牽著他的手：“表哥，下次我來找你玩，你還帶我來看望姑姑好不好？”
“不帶你來。”
“為什麼呀？”雲珩嘟著嘴，“姑姑很喜歡我的。”
楊戩低頭看他：“誰不喜歡你呢？”
“嘿嘿。”雲珩拉著他的手晃了晃，“那我們現在去哪兒？”
“華山。”
“哇！”雲珩聽到華山，立刻來了精神，“走吧走吧，現在就去！”
楊戩輕哼一聲：“是我去，你不去。”
雲珩立刻撲上去抱住了他的腿，開始撒嬌：“帶我去嘛，帶我去嘛~我沒去過華山，也沒見過三妹，我想去看看。”
“什麼三妹？”威嚴冷峻的司法天神總能被他一句話搞得破功，“你該叫表姐。”
“噢！”雲珩從善如流的改了口，“我沒見過表姐，你帶我去見見她。”
楊戩一把將人抱起來：“想都彆想，我這就送你去五明宮，把你交給白澤神君。”
雲珩在他懷裡掙紮：“不要不要，我要去華山！”
楊戩扛著他駕雲飛到了半空，小家夥在他肩膀上撲騰。楊戩在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彆鬨！表哥回來的時候給你帶肉包子。”
“咦？”雲珩在他背上拍了兩下，“表哥你快看，那是什麼？”
“不看！”
“那好像是一盞宮燈。”
“宮燈？”楊戩轉過頭去，看到雲層中果然漂浮著一個東西。
他一揮手，那東西就飛過來落到了他的掌心。
那是一盞特殊的燈籠，一般是凡人祈願，或是寄托對已故情人的哀思所放。
“這上麵有字。”雲珩歪著腦地，一個字一個字的念出來，“弟子上京趕考，途經華山，聽聞母親三聖母在此地修行，祈求母子重逢。”
雲珩又年初最後那個落款：“沉香。”
小家夥皺起眉頭：“這上麵每一個字我都認得，可是練起來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他又轉頭去看楊戩，卻被表哥臉上的神情嚇了一跳。
雖然楊戩平日裡就這麼板著張臉，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將他司法天神的威嚴展現得淋漓儘致，仙子們偷偷覬覦他的美貌，可是真在天庭遇見了他，都得繞道走。
可是他在雲珩麵前，卻還是那個會說笑，也會逗他的表哥。無論是性格還是神情都要開朗許多。
可是，此時此刻，楊戩臉上的神情卻叫他害怕。
小家夥又試探著叫了兩聲：“表哥，表哥？”
他的聲音很輕，小心翼翼的。楊戩卻不看他，手上一使勁兒，那盞燈籠就化為粉末，消散在雲霧之間，再不留下一點痕跡。
“珩兒，”忽然，楊戩問雲珩，“你還記得剛才那盞燈籠上寫了什麼嗎？”
雲珩以為表哥忘了，便一字不差的給他重複了一遍：“記得。弟子上京趕考，途經華山，聽聞母親三聖母在此地修行，祈求母子重逢。還有他的名字，他叫沉香。”
楊戩閉上眼，在心裡沉重的歎一口氣，又看向雲珩：“你怎麼就認字了呢？”
雲珩並不能聽出他話中深意，老老實實的回答道：“我跟師父上了好久的課，不但認字了，我還會背誦詩經，要不，我給表哥背一首？”
“不用了。”楊戩目光淩厲的看向另一邊，那裡又飄來一盞燈籠，上麵所寫內容與剛才那一盞一模一樣。
這次，楊戩甚至沒有用法力將那盞燈籠取來，而是直接讓它原地碎成光點，消失得無影無蹤。
“……”
雲珩看得目瞪口呆，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走吧，”楊戩說道，“我送你去白澤神君那裡。”
雲珩卻一把環抱住他的脖子：“表哥，你是不是不開心呀？”
“沒有，表哥今天很開心。”
雲珩卻說：“在鬥牛宮的時候，表哥很開心。不過，提到三妹……表姐的時候，表哥有一點不開心。”
“剛才，看到那盞燈籠的時候，表哥生氣了。”
楊戩問他：“你怎麼知道我生氣了？”
雲珩咬了咬嘴唇：“你看起來很凶，我有些害怕？”
楊戩皺起眉頭瞪著他：“所以，你再不聽話，表哥就打你屁股了。”
雲珩咬著下唇：“我聽話，我很聽話的。”
楊戩摸摸他的頭：“乖孩子，我現在就送你去五明宮。”
“不！”雲珩卻一把摟住了他的脖子，“我不去，我要陪著表哥。”
“我不需要你陪。”
“你需要！”
“……”
楊戩心裡還惦記著沉香的事情，想要早日下界去處理這件事情。奈何燈籠被雲珩這小子看到了，看到也就罷了，小家夥現在讀書識字了，雖然還不理解那些字的意思，卻一字不落的記了下來。
小家夥說什麼都不肯回去，他若是強行將人送過去，指不定就會鬨起來。白澤肯定要問緣由，他就算叮囑雲珩不要將這件事說出去，難保小家夥不會說漏嘴。
楊戩真想把他打暈了，抹去剛才的記憶。可這又不是彆人家小孩兒，這是他的表弟，一見麵就喊著最喜歡表哥，要表哥親親抱抱舉高高的表哥。
屁股上拍兩巴掌可以，要說把雲珩怎麼著，他還真下不去這個手。
“珩兒……”
楊戩剛開了個口，雲珩就貼了上來，小胳膊環抱著他的脖子，臉貼著他的臉，輕輕蹭了兩下：“表哥你帶我去吧，我會乖乖地，不吵不鬨，也不會把這件事情告訴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