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滿臉漲紅指著自己支吾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的小狼崽子,君尋心裡滿是快意。
既然暫時不能殺,氣一氣也是好玩的,權當打發時間好了。
他笑得囂張肆意,容華卻簡直要氣吐血。
這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他怎麼、怎麼能一本正經地說出、說出那種虎狼之詞!
容華覺得自己不能待在竹室了,再呆一刻,可能會忍不住和君儘歡同歸於儘!
他用儘全力按下情緒,轉頭便要離去。
君尋存心逗他,怎麼可能放他走?當即一伸手,精準無誤地揪住了少年後領。
“放開我!!!”
容華像隻被踩了尾巴的小狼,轉頭便要呲牙,卻被對方一把捏住下頜!
君尋故意湊近,壓低聲線,緩慢道:“寸、步、不、離,這四個字什麼意思,還需要為師來教你麼?”
容華的動作驟然僵硬。
一瞬間,仿佛所有的感官都離他遠去,唯餘君尋說話時撲麵而來的熱氣,與眼前不住開合的、那雙褪色花瓣一般的薄唇。
所有的血液都開始逆流,衝向容華頭頂,他身上所有的毛發都要豎立起來,瘋狂叫囂著“太近了!”,可抗拒的話卻卡在喉頭,無論如何都發不出聲。
畢竟還是少年。
哪怕容華命途坎坷,十六歲的年紀便已嘗遍人間苦辣,哪怕他再冷靜沉著、再善於偽裝心緒,他也是個少年。
看著對方的臉越來越紅,整個人直接蛻變為一隻煮熟的蝦子,君尋目的達到,終於鬆手,直起腰來。
趁著容華未曾回神,他反手從衣櫃中抽出一套長衫,向他一拋。
紅影撲麵而來,容華條件反射伸手去接,卻不料被冷冽藥草香氣罩了滿臉。
終於回神,便見君尋推開竹室後門,向外走去。
他幾乎是本能一般舉步跟出去的,待反應過來,又開始在心裡唾棄自己立場不堅,竟如此不禁撩撥,兩年的屈辱折磨都拋到腦後了麼?
……居然能想到這種新法子折磨自己,君儘歡果然陰險!
雋秀少年滿臉糾結,一雙琥珀似的眼眸看天看地看腳尖,就是不看君尋,最後又不知想到什麼,神色再度冷下來,擺出了一副氣鼓鼓的樣子。
君尋摸著下巴看了會,終於移開了目光。
適才明月塵的諸多叮嚀中,曾提到過寒涯穀的構成。
當年太華祖師撿到幼年君儘歡,便著手改造蓮華峰。
穀中冰潭乃是由他引來一條靈脈積聚而成,又為了君儘歡療養方便,特意將冰潭之水引流至刻了淨化陣與聚靈陣的水池。
君尋站在冒著寒氣的冰池邊緣,盯著水中若有似無的靈力絲線,心道原身這雙眼睛屬實厲害。
非但能看到各類能量,連各路陣法招式都能一眼發現弱點所在。
如此厲害的眼睛,為何會被那黑影稱作“妖瞳”呢?
他搖搖頭,褪下外袍,踏入池中。
幾乎能夠將人血脈凍結的寒池,於身負火毒的君尋來說,不過是一處清涼些的泉水。
不過正好,趁著明月塵剛剛行完針,火毒最沉寂的時候,他準備好好研究一下懸浮識海的那枚紫珠。
君尋可還記得,他一拿到這東西,就無意識接連衝破三重封印。
火焰幾乎撐爆仙脈的劇痛讓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這具軀殼恐怕根本無法承受六道封神印儘數解除時爆發的紫焰。
萬一出了什麼差錯,他極有可能會當場炸成一朵煙花,死無全屍。
靈識沉入識海,君尋來到紫珠麵前,卻見它表麵繚繞的火焰比起初見減弱不少,隱約露出半透明的內核。
似乎有什麼影像被封印其中,繚亂飛快地閃動著,即便窮極目力,也無法辨彆。
君尋略一思索,靈識伸出手指,試探著點上了紫珠表麵。
識海景象頃刻飛旋,他隻覺神思空白一瞬,靈識已然置身一處奇異空間。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片蓮池。
葉是雪一般的純白色,皚皚無瑕,脈絡中隱有光輝流動,目之所及,無窮無儘。
天穹如墨,空曠冷寂。
可堆雪般的荷叢中,卻間或點綴著琉璃質地的水晶花苞,清輝耀目,仿若群星降臨。
眸光再向下,卻見荷葉之下並非池水,反倒翻騰湧動著無儘雲霧,襯著花苞柔輝,反倒更似星河。
君尋默默看著,胸腔卻莫名湧上一股暖流。
*
容華抱著懷中布料柔軟順滑的長袍,盤膝而坐,準備入定修煉。
可那股冷香卻好似專要與他作對,一呼一吸間,充斥鼻腔,擾動心緒。
他煩躁睜眼,索性盯著池水中僅著一層薄衫的美人發起呆來。
君儘歡生得過於白了。
寒霧升騰間,幾乎將他襯得有些透明,若再貼近些,是不是能看清肌膚之下的青色血管?
容華的視線落在君尋覆目的白綾之上,眉頭輕蹙,又想,君儘歡的眼睛為何會是紫色?
他活了這麼大,還從未聽過世間會有人生出一副紫瞳。
莫非這便是他一直裝瞎的緣由麼?
池水由冰潭邊緣引出的竹槽緩緩流下,激起碎玉一般的回響。
濺起的水珠洇濕了美人鬢邊碎發,濕漉漉貼在頰邊,襯不出絲毫血色。
容華又望向波光瀲灩的池水,正腹誹君儘歡怎的這次泡了恁久,正常人哪經得住這麼泡——
便見一隻手臂緩緩由水中探出,活像一截新出水的細藕。
與此同時,整座山穀中忽而風雲變色,寒風驟起!
破水之聲乍響,容華懷中一空,再抬頭時,疊疊紅浪漫入整片視野,張揚灼目,風姿颯遝。
就在君尋擋在容華麵前的瞬間,萬千劍影裹挾霜花雪片襲麵而來,鋪天蓋地,竟虛實難辨,無從閃躲!
君尋輕笑,指尖一動,無儘意舒展而開,瞬息化作金翼長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