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尋揚眉, 卻雙臂環胸,不閃不避。
清淩淩劍光豁然而至,卻是險險擦過紅衣美人鬢角, 不偏不倚刺入由上方石棱間探頭而下的黑蛇七寸!
長蛇無力墜落,啪嗒一聲砸在石質地麵, 卻激起一片絲絲吐信之聲。
與此同時, 君尋隨手一擲,早已握於袖間的月色匕首登時化作一道流星,將即將爬上容華衣角的黑蛇釘死在地。
幽微紫焰“騰”地一聲於蛇屍燃起, 頃刻將昏暗洞穴映亮。
無數細長黑影刹那投射至嶙峋石壁之上, 竟是不知何時彙聚而來的漆黑蛇群。
“長進不少——”
君尋毫不吝嗇地誇了一句,容華一默, 二人同時出招, 水波似的劍光登時與紫炎融合, 頃刻將圍攻而來的蛇群點燃, 焚燒殆儘。
洞中終於再次沉寂。
無儘意化歸金羽,飛回美人鬢角落下。
君尋盯著緩慢收回逢春的少年半晌, 眸光微凝。
原本在他體內一直互相消磨的兩色光團逐漸虛化透明,取而代之的則是水波般溫柔瀲灩的清光。
君尋能明顯感覺到對方的修為在這一次入定後從仙人境中期直接飛躍了兩個境界, 已然進入巔峰狀態。
單論修為, 甚至比起聖宮五絕也沒差多少。
如此大幅度的靈力提升, 君尋能聯想到的僅有一個原因——獻祭。
就在他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同時, 容華也終於邁開腳步來到了他麵前。
君尋下意識抬眸, 對上那雙剔透如玉的眼睛, 這才看清他眼圈早已泛了紅, 脆弱又無措。
“師尊……怎麼辦?”
容華頓了頓, 忽然扯動唇角, 卻笑得比哭還要難看:“……我沒有親人了。”
這世間唯一一位與他血脈相連之人,已然化作星光飛散,融入離天宮的夜穹之中,再也見不到了。
君尋沉默片刻,忽然抬手,貼了貼少年柔順細軟的鬢發。
親人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陌生了。
君尋孑然一身無數年,早已忘了有人相伴是什麼感覺,故而並不能與容華共情。
可這並不妨礙君尋想要摸摸他。
似乎……彆人都是這麼做的?
君尋又伸出另一隻手,遲疑一瞬,動作難得溫和地將垂頭沉默的白衣少年輕輕一攏,圈入懷中。
容華根本沒有想到他會是這個反應。
少年身體僵硬片刻,卻還是軟化下來,將臉埋入師尊頸窩,同樣伸手,攬住了對方不盈一握的細腰。
容華個子竄得飛快,如今二人身量已然差不多高下。
君尋像抱住大型犬擼毛一樣,有一下沒一下地捋著對方垂落的長發,頸間卻緩慢泛起濕意。
不知過了多久,肩膀細顫的少年終於平複情緒,卻是頭也不抬,嗓音悶悶地飄了出來。
“生死道那次……師尊之所以射偏,是不是因為同命咒?”
君尋擼毛的手一頓,麵不改色地承認:“……沒錯。你知道了?”
容華環住他的雙臂緊了緊:“……是。”
君尋倒沒什麼所謂。
無論容華作何感想、願與不願,同命咒已成,根本沒有解法。
除了原主記憶中,那被燒毀的典籍下半頁所言。
君尋粗略估算過,以他如今的狀況,想必距解咒之日也不會太遠了。
這種事情對他來說稀鬆平常,反正總歸要死的,唯一一點可能會讓他稍微遺憾的,大約是沒能親眼看看所謂的神明與常人究竟有何不同。
而且,他在這個世界活得有些過於安分了。
不知為何,他意外地沒有和主角鬨掰,意外地沒有成為眾矢之的,也意外地沒有被全境追殺。
……甚至有些無聊。
君尋推了推容華肩頭,製止了對方在自己頸邊蹭個沒完的動作,緩慢打了個嗬欠:“……賴不夠了?哭完了就起來,這鬼地方我呆夠了。”
容華一向不舍得違逆他,聞言立即起身後退,讓開前者麵前一尺——這是師尊與自己相處時覺得最舒服的距離。
君尋眯著眼,盯著少年無辜神情看了一會,驀地輕嗤一聲,移開了視線。
……年歲不大,心思不少。
他對容華不知何時將自己的脾性摸清這件事早有察覺,卻從善如流,不置可否。
這麼多世,對君尋噤若寒蟬者眾,想要諂媚討好,試圖摸清他的脾性的也不少。
可這樣,就能從他劍下逃生麼?
即便容華比較特彆……
君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