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鄭和下西洋 映梁上有燕來居(1 / 2)

【古人也不是完全對海洋無動於衷, 上下五千年有種活動是一以貫之從未消亡的——賺小錢錢。

商周時嶺南先民在南海與太平洋從事最原始的航海活動,藍色絲緞由此萌芽;春秋戰國,齊國循海岸水行, 生意做到遼東、朝鮮半島;漢武投筆,千秋萬歲的絲綢從路上綿延至海中。

從沿海港口到市舶司,遠洋的商隊來往不停,但古人“重陸輕海”的觀念由來已久, 許多人對海洋的認知仍舊模糊,大多集中在貿易層麵。

直至晚清,文人筆墨也多集中在水師、海防和漁權,梁啟超接觸馬漢的《海權論》,發出“國家有是權則興, 失是權則亡”的呼號後, 又書《祖國大航海家鄭和傳》,鄭和七下西洋的曆史意義才逐漸被正視。

永樂三年,明成祖遣鄭和帶著“高大如樓、底尖上闊、可容千人”的寶船出海,加之運糧的“糧船”, 作戰的“戰船”等,配備當時代超前的技術手段,開始他海上的傳奇。

雖然現在大家基本把這認為是和平外交啦,但大家心裡都清楚, 和平這玩意是有條件的。

此時的和平與萬國來朝看的是鄭和背後代表的上邦大國, 等到甲午海戰的痛楚後,清廷再放眼海外,能得的也就隻有一句“弱國無外交”了。

所以現在人看鄭和下西洋是遺憾意味更多,這樣大規模的航海活動,能加深海內外交流、擴大以明廷為主導的朝貢體係、建立華夷政治體係的舉措, 也不過持續了二十幾年。】

朱元璋聽至此處腳下不穩,一個趔趄,被朱棣扶著才站穩身軀。

天幕語焉不詳,一副不願多說的樣子,但寥寥幾句也能聽出,那清廷大約是在甲午海戰中被打沒了心氣。大明在朱棣遣人下西洋時還是巍巍上邦,到清朝異族手裡居然已經是無外交權力的弱國了麼?

出身於貧農之家的明祖乍聞七下西洋,最開始想起的是建國後他派人去南洋諸國的詔令。當時使者出使為的是教這些小國知道中華已改朝換代,他們臣服的不再是元,而是要做大明的藩臣。

他要的是聖人治天下,端坐受朝貢,但不願卷入異邦的紛爭,內部都沒理清楚,要那麼多交流做什麼。

更何況七下西洋雖能彰顯國威,卻實在敗家——但聽到天幕說的許多舉措與影響,又想到後人含含混混不欲提起的甲午海戰,朱元璋的滿腔話頭,終究還是被按了下去。

大明是初生的,有日與月照耀的王朝,他作為奠基人本該得意非常。

然後天幕出現了,後世人以漫不經心的口吻訴說他們在未來會遇到的禍患,他本以為朱祁鎮這根長歪了的刺被剔除便無事,然後是殉葬,再接著是靖難,是隻透露幾句的大明皇帝沒有經濟頭腦。

他一邊聽一邊盤算,為後人提出的問題尋求解決辦法。殉葬可以廢除,經濟人才可以尋找和培養,朱祁鎮千刀萬剮會被寫進祖訓,靖難也可以阻止,朱允炆不再有機會染指皇權,但海洋卻是茫然的藍色。

建立不世之功的帝王當然善於學習,但有些東西宛若天成,用後人在最初幾期還沒講史時說過的話來算,這叫“不會就是不會”。

任他把空中碧波與巨大船隊看無數次,也想不通鄭和一介不起眼的小人物,如何搖身一變成了偉大的祖國航海家,無垠海域又和後人口中的海權有何乾係。

但他的兒子會知道。

朱元璋側身看向朱棣,他的視線牢牢固定在那片海上,寶船的風帆揚起,海風從永樂吹到洪武,拂動未來帝王的衣袍。

【每逢明清,必說海禁。老朱的海禁政策在最開始是為了防止方國珍、張士誠殘餘舊部組成的海盜,兼防倭寇和白銀外流,雖然總說朱元璋小農眼光看不到更多,但某種意義上,他這時候的操作也算不上大錯。

畢竟大明在剛開始確實騰不開手,被驅趕的蒙人尚在北邊,沿海的倭寇也煩人得很,內地的蠻族更是這裡鬨完那裡鬨。在邊防、海防與內部穩固、國家建設的多重因素下,海外在他們眼中分量實在不夠。

但政策要隨時局而變,祖宗創業的時候難啊,初創公司正是打根基的時候,到處都是窟窿要補,後代身為上市公司老總卻能高坐明堂,在歪果仁從思想到經濟忙得腳打後腦勺的時候一擺就是大幾十年。

祖宗的名聲和後人是高度綁定的,如果朱元璋早期的很多詔令在後來被改進,高皇帝的名聲大約能好上五成。

但大明朝多得是被“祖宗家法”幾個字弄鏽了腦袋的書生,也多得是性格鮮明但心不在正道上的皇帝,朱元璋這個製定家法的人自然要擔起責任。

如果說朱元璋的態度是“海外諸夷多詐,絕其往來”,朱棣的態度就是更外放積極地麵對新世界。要麼人家有洋名呢,Judy聽起來就比八八開放多了。

有論調說朱棣不斷派人下西洋是為了尋找失蹤的建文帝蹤跡——他逃到海外他尋尋覓覓的劇情太綠江,UP主都不嗑了,但大明文人深以為然。

也有西方論調說鄭和的許多行為是侵略性的“原始殖民主義”,這就更有種“我爛,全世界都和我一樣爛”的惡意了。總之,鄭和的船隊穿梭於“洪濤接天,巨浪如山”的海上,傳遞的還是交流與和平。】

貞觀臣子們對天幕屢屢提及的海上了解有限,也瞠目於後世王朝之衰頹,但眾人對明朝的造船與航海技術卻極有興趣。

他們在天幕中見過許多王朝的宮殿樓閣,並不驚異其巍峨,千百年過去,工匠總會製造出更精妙與宏大的建築,這要時代來堆積。但在見到狂風巨浪中平穩行駛的巨大船隊後,許多人仍覺得萬事萬物的演變都令人神往。

聰明人在接受新事物時總比旁人快上許多,“海權”二字不難理解,無非是海上權力,在後人眼中大約還有其他概念。

大唐也是四海來朝之邦,泱泱大國氣象,國境太大,著眼之處甚多,如今後世驚濤逐浪,他們的目光便隨之聚焦海上。

太宗皇帝與愛臣們視線相撞,各自按下笑意,時代未到,境況不可能一致,但若國朝有餘裕,難道還不能闖一闖這海上麼?大唐的舟船已足夠精巧,向海揚帆並非難事。

西方認為此地是侵略性的所謂“殖民”航海,有明一朝為的是彰大國氣魄,那真正行侵略與殖民舉動的是哪方就很好猜了——武德昌盛如大唐都如此慈愛,西方以己度人實在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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