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老爺子年紀已經很大了,應該比周離已故的爺爺還大一輪左右,他滿頭稀疏的白發,戴著老花鏡目不轉睛的盯著棋盤,整個人都透出思索之色,甚至讓周離有些不忍。
一邊想,他還一邊輕微的呢喃著。
“嘶~~”
“哎呀……”
“這個……我這麼走?”
“要不得……”
“這麼走?告一哈!”
“李家妹子,該你了!”
“將軍!”楠哥手機裡傳來一道輕微的女聲,她不動聲色的將音量再調小,並抬起眼看。
馬老爺子卻像是沒聽到似的,依然認真的注視著棋盤。
“將軍!”楠哥說。
“嗯……”
馬老爺子注視棋盤良久,目光到處看,最終直起身,兩手一拍並攤開——
“哦!豁!輸了!”
“嘿嘿嘿~~”楠哥竊笑,又扭頭看身邊的周離,馬上收到了周離送來的白眼,但她隻當這是周離這個有些奇怪的人表達愛意的奇怪方式了,於是依然笑嘻嘻的朝他眨眼,“我厲害吧?”
“……”
“嗯?”
“厲害。”
周離說完就深深低下了頭,手上斜刀一搓,發出輕微的沙沙聲,有著難以言述的治愈感,可以將他心中對於馬老爺子的虧欠洗淨——不是他助楠為虐,他也隻是明哲保身罷了。
“沙、沙……”
他手上雕的是一隻卡通貓,線條柔和簡單,已快出成品了,有幾分神似團子。
木屑落了一地。
馬老爺子收起象棋進屋去了。
楠哥則弓著腰、挪動著椅子坐到他邊上,盯著他手上的卡通貓:“不錯不錯,有點神韻,什麼時候可以有馬大爺的水平呢?”
“差得遠。”
“什麼時候可以雕人像呢?”
“……我雕了一個卡通的你,過兩天給你拿過來,失敗了就算了。”周離說。
“懂事!”
馬老爺子也出來了,拿著雕了幾天的半成品,一把鏟刀、一把蝴蝶刀和一把開眉刀,笑嗬嗬的坐到之前下棋的位置上說:“外邊光線要好點,你們莫管我……”
他現在雕的還是那個女子像。
近一個月來,他已經雕了四個女子像了,其中三個都燒掉了,隻有一個留了下來——他覺得那一個比放在架子上的雕的更好,於是將架子上的燒掉了,將那一個擺了上去。
聽他說他雕這個人像已經很多年了,都成習慣了。
或許就是這樣數十年如一日的重複打磨,才有了那樣令人驚豔的作品吧?
隻是周離還是覺得有些可惜,他覺得其他的也雕得很好的,就算不拿去賣錢,拿去送人也比扔爐子裡燒掉來得好吧,燒掉太可惜了。
一邊雕著,馬老爺子哼起了曲兒,這是他的習慣了,哼的是大家都耳熟能詳的天仙配。
周離也習慣性的抬頭往前瞄了眼。
越過院子可以看到楠哥的家門,同時她的校長大伯,還有二伯也住在這裡,周離每天來這裡都會有些提心吊膽,忍不住在腦中幻想遇到楠哥親戚的場景。
“enmmm……”
他連忙低下頭認真雕刻起來。
楠哥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能不能給我雕把手槍?沙漠之鷹那種,或者左輪,步槍也行,等疫情過了我去接我小侄兒放學用得上。”
聽不見聽不見……
晚上。
周離將雕好的成品拿到團子麵前,很期待的看著她:“你看這是什麼?”
這個雕像他是經過認真的構思立意的,在馬老爺子的指導下,他雕刻得很是細膩,即使如此都還出現了兩個失敗品。現在這個成品還經過了打磨修光,已經可以用於收藏了。
“一坨木頭。”
團子眼睛亮晶晶的,上下打量著雕像。
“什麼木頭?”
“像隻貓。”
“什麼貓呢?”
“……這不是團子大人的。”團子聽懂了周離的話,她往後退了兩步,還晃了晃小腦袋。
“……就是的。”周離糾正她說。
“不是。”
“為什麼?我很傷心。”
“團子大人才不是這樣的!”團子看著雕像,又搖了下頭,語氣篤定,“光不溜秋,黃黃的,團子大人是很好看的,身上長著有毛的,是白的,有花花。”
“木雕就是這樣的。”
“反正不是團子大人。”
“你看——”
幸好周離早有準備,他把木雕翻過來,底部赫然刻著‘團子大人’四個字:“這裡寫著呢。”
“團子大人不認識字。”
“沒關係,團,子,大,人……”
“不聽不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