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過竹林,沙沙的響,顯得道觀格外的靜。
“要下雨了,我得先走。”周離把書放桌上,“等我回來再來看您。”
“帶了傘沒有?我這有兩把我去給你拿。”
“帶了。”
其實周離是沒有帶的。
離開道觀,走下竹林之前,他回頭望了一眼。
老觀主又坐在了觀前的小板凳上,隻是整個人比他們來之前更落寞了。
他原本就孤獨,無兒無女,隻空守著一個破落的道觀,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來個香客都覺得很高興的。
現在更孤獨了。
槐序抬頭看了看天,慢步走在周離身後,他說:“他本身就很老了,上次來見到的時候比去年暑假還憔悴了許多,也差不多了……”
“其實沒什麼值得傷心的。”他繼續說,“妖對生命看得很重,是對生命的過程,對於死亡倒是並不會像人類那麼難以接受。尤其是自然死亡,我們從來不會畏懼自然死亡。”
“有些矛盾。”周離小聲說。
“因為他已經過完了他的一生,完完整整的一生,隨後走向結束而已,他早就應該準備好了的,這並非一件值得恐懼和傷感的事情。”
“悄無聲息呢。”
“是啊。”槐序也是因這一點而失神了下,“他走的時候應該有更多人陪著他的,這樣有些太靜悄悄了。不過無論怎樣,這都是他自己選的,他肯定想過的。”
“有人陪著他。”
“這也是他選的吧。”槐序說,“陪著他的人,也是他選的。雖然隻是一個看不見他的凡人。”
“他死後會怎樣呢?”
“會消失,回歸故土。”
“這樣啊。”
周離腦中不由自主的拚湊出了畫麵——
很可能是個雨天,因為之前多數時候都在下雨。可能有打雷,也可能沒有。
老觀主可能有所察覺,也可能沒有。
老妖會在自己生命的最後時刻,選擇用某種方式知會這位與自己默契相伴數十年的老友嗎?至少會道個彆吧……
“轟隆。”
雨點漸漸落了下來。
“好像下雨了。”周離感覺到了水珠。
“下就下唄!那有什麼辦法?”楠哥隨意的說,“淋就淋吧,也走不了什麼光。你覺得它難受,它就會淋得你難受。”
“楠哥說得在理。”槐序立馬吹捧道,臉上又綻放出了笑容。
“……”
這時前方突然出來了犬吠——
“汪汪汪……”
周離定睛看去,隻見前方的小土丘上站著一隻大黃狗。
和他目光對上後,大黃回身走下土丘,接著雨中響起了清脆的鈴鐺聲,它領著一匹黑白花紋的馬沿著小路從土丘後邊走了出來。
待大黃和奶牛走近後,周離從馬背上抽出兩把折疊傘,對楠哥說道:“看來是有辦法的。”
“不傷心了?”楠哥瞥著他。
“感懷而已。”
“那我安慰一下你,讓你騎馬。”楠哥說。
“你騎吧。”
“少囉嗦!”
“我不想騎。”
“那就都不騎。”
“隨便你們騎不騎,我反正不陪你們淋雨了。”槐序覺得呆在這裡滲得慌,便蓬然一下消失了。
“是有個妖怪老死了嗎?”楠哥問。
“是的。”
“妖怪也會老死啊……”楠哥很好奇,“我以為妖怪都長生不老呢。”
“宇宙都有儘頭的。”
“多老才會死掉呢周離。”這句話是團子問的,它縮在周離懷裡,伸長爪子撓著他的下巴。
“團子大人還是個小孩子,不需要管這些事情。”周離低頭說,“團子大人玩得開心就可以了。”
“喔~~”
兩把小花傘在煙雨朦朧中順著小路碗沿向上。
馬鈴叮叮咚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