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頓位於美國東北部大西洋沿岸,從上海前往波士頓需要在紐約轉機, 飛行時間將近15個小時, 紐約與北京有12個小時的時差, 從飛機上下來時,紐約還是深夜。
而此時上海已經迎來第二天的豔陽高照。
太陽晨起暮落, 不會因世界上任何一個人、一件事而改變。
楚涵給宋修閱安排的是頭等艙,雖然飛行時間長, 但頭等艙還算舒適,在飛機上的時候空姐注意到宋修閱正在發燒身體不適,也對他格外照顧, 等到下飛機的時候, 沒想到竟然已經退燒了。
宋修閱在紐約停留了一天, 坐第二天的飛機前往波士頓, 經過一天的休整, 感冒已經好了七七八八, 他自己都為自己強大的恢複能力感到驚訝。
至少不是一個病懨懨的身體裡裝著一顆失意的心, 算是唯一可以安慰到他的點。
在上海飛機場的時候, 宋修閱就把國內的手機卡給取下來了, 所以這兩天手機上風平浪靜, 一點動靜都沒有,當然,他也沒換上之前在美國的號碼, 隻是在酒店的時候, 借同胞的手機給阮秋瑩發了條短信報平安, 並且告訴她這是彆人的手機,不要回電話過來。
至於其他人其他事,宋修閱已經懶得再想。
坐上從紐約飛往波士頓的飛機,宋修閱回憶起那天和宋欽的談話。
宋欽說,兩年前,他重病醒來時,陸睢和宋修閱已經先斬後奏結婚,那時他驚怒交加,因為這件事是何等的荒唐,如果被外人知曉,宋家會淪為整個上海灘的笑柄!作為航遠的繼承人,本該可以利用婚姻給自己帶來更大的利益,而不是成為彆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宋欽知道這件事之後,本想逼兩人離婚,並將兩人錯位的身份公開,讓一切回歸正軌,可陸睢不同意。
陸睢那時候回答他,因為自己剛回宋家,根基不穩,航遠幾乎沒有人支持他,所有人都在趁宋欽病重的時候爭權奪利,但他相信宋欽會醒來,所以為了避免大權旁落,他隻能出此下策和宋修閱結婚,籠絡住他手裡的那一部分股權。
陸睢為了讓宋欽相信他的這番話,將兩人簽的為期兩年的婚前協議的事和盤托出,宋欽這才相信陸睢的出發點並不是感情用事。
後來宋修閱遠走美國,更讓宋欽相信這兩個人之間並沒有感情基礎,所以他稍微放心了一點,隻等兩年過後,將這件荒唐事抹去,陸睢還是他心目中最完美的繼承者。
可兩年之後,宋欽得到的不是兩人離婚的消息,而是陸睢決定和宋修閱補辦婚禮,他再次把陸睢叫過去質問他到底想乾什麼,還記不得自己曾經的承諾。
陸睢隻是說,其他的事他都可以照宋欽的意思做,而他隻想要和宋修閱在一起。
經過兩年的沉澱,陸睢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毫無根基的青年,宋欽也沒那麼容易擺布他,爺孫倆不能因為這件事鬨僵,所以宋欽隻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答應。
可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宋修閱和陸睢的身世還是被有心人抖了出來,宋欽不能坐視不理讓宋家成為笑柄,所以他親自找上宋修閱,既然陸睢不願意放手,那就隻能讓宋修閱放手。
那天宋欽和宋修閱說,陸睢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能給也能收回來,如果陸睢堅持要和你在一起,那陸睢就絕不可能是航遠的繼承人,宋家的子孫也不僅僅隻有陸睢。
宋欽了解他這個相處了二十多年的孫子,最後說了一句最誅心的話。
如果當年沒有抱錯孩子的事情發生,宋家的這一切都本該屬於陸睢,而現在,你難道要眼睜睜看著他為了你,又失去他所擁有的一切?
宋欽不愧是在商場上縱橫多年,他這幾句話把宋修閱所有的堅持都摧毀殆儘。
宋欽的手段宋修閱不是沒見過,他相信宋欽能說到做到,也當然不可能看著陸睢失去現在擁有的一切。
他本來就是這一切矛盾的源頭,是他自己忘乎所以,忘了回國的初衷,如果陸睢因為他被宋家再次舍棄,那他對陸睢的愛,也太過自私了……
隻是宋修閱沒想到,宋欽連道彆的時間都不給他,宋欽說,既然已經決定放手,就不要再做這些無謂的事動搖決心。
宋欽讓楚涵安排了最快的航班送宋修閱回美國,並且給了宋修閱一張卡,裡麵的數字足夠保障他在美國的生活無憂,而宋欽立下的遺囑中,也有宋修閱的一份,畢竟也是祖孫一場。
宋修閱臨走時留下了那張卡,對宋欽說:“爺爺,金錢和權力,並不能買來一切,我離開並不是因為這些,隻是因為我愛他。”
飛機降落在洛根國際機場,宋修閱回到了他生活了兩年的城市。
這時候學校還在放暑假,所以宋修閱沒有選擇回學校,而是在學校附近找了個酒店住下來。
他身上還有賣歌的十萬塊錢可以應急,這本該是他拿來給陸睢買禮物的錢,卻因為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他一直沒有時間去做,以至於成了一個永遠的遺憾。
安頓好住所,接下來就該考慮如何和陸睢離婚。
宋修閱認為自己的內心還不夠強大到和陸睢麵對麵直接說離婚,他怕自己不夠堅定,怕自己舍不得。
他想了很久,想來想去這件事不能求助於宋家或者陸家的其他人,所以打了個電話給安秋逸,請他幫忙在國內找個律師。
安秋逸接到電話的時候還很詫異,他都已經收到了宋修閱和陸睢的婚禮請柬,怎麼才沒幾天,兩人就要分開?宋家的事經過在網上的發酵,他也略有耳聞,但他相信宋修閱的人品,絕對不是什麼愛慕虛榮,玩弄心計的人,所以他壓根沒放在心上。
安秋逸勸宋修閱三思,不要一時衝動就做分手的決定,還拿自己的事勸他,隻要兩個人相愛,除了生死,其他無論什麼都可以跨越。
安秋逸雖然是不想看到這兩個人分開,但宋修閱求他幫忙,他也不好拒絕,便把自己私人律師的聯係方式發給他,宋修閱道謝之餘不忘叮囑他,這件事不要告知陸睢。
算起來,從離開上海到現在,宋修閱差不多已經和陸睢有三天沒聯係過。
宋修閱心酸地想,當陸睢拿著給自己買的蛋撻,興衝衝地回家打開公寓的門,卻發現人走樓空,也不知道他得知自己離開的消息會怎麼樣,會不會比自己更難過?
隻是可惜了那份蛋撻,自己是沒機會吃到了。
宋修閱聯係到律師,讓律師擬定一份離婚協議,協議上寫明,自己願意放棄所有淨身出戶,然後讓他轉交給陸睢,接下來的時間就是等待回音。
他猜陸睢即使接到了離婚協議,也不會輕易接受,這時候就要靠自己來堅定離婚的態度,到時候不管陸睢怎麼說、怎麼做,他都不能為所動,一口咬定要離婚就是了……
宋修閱這幾天心情低落到極點,躲在酒店房間內不想出門,吃飯也是叫餐送到房間內。
他像一具行屍走肉一般躺在床上,腦子裡不停地胡思亂想,回憶和陸睢這段時間相處的點點滴滴,靠這些回憶來麻痹自己。
…………
再次從睡夢中醒來,窗戶被窗簾遮掩著,密不透光,無法分辨現在是白天還是黑夜。
宋修閱拿起手機看了一眼,已經接近晚上八點鐘,他今天午飯隻吃了一點,肚子向他誠實地發出了饑餓的抗議,急需要往空癟的胃裡填充食物。
宋修閱打電話給服務台叫了一份晚餐,趁等餐的功夫去浴室衝了個澡,經過鏡子麵前的時候,他看見鏡子裡的自己,眼睛紅腫,麵容憔悴,下巴上冒了不少青色的胡茬,兩頰也因為這兩天沒好好吃飯凹陷了一些。
他被鏡子裡的人嚇了一跳,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自己,就算是兩年前,他都沒有這麼自暴自棄過。
鏡子裡的人扯著嘴角朝他苦笑了一下,因為那種得到了又失去的感覺,比本來就一無所有更讓人難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