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還好嗎?”宋語柔優雅地拿手裡的小銀勺垂直攪動了一下杯子裡的咖啡, 含笑看著坐在她對麵的宋修閱,“你好久沒回國了, 要不是我的飛機恰好在這裡中轉, 可能很長一段時間我們姐弟都見不到了。”
“我挺好的,再過一個月就放暑假了, 那個時候就能回國了。”宋修閱喝了一口咖啡,笑著回答。
今天是周末, 他臨時接到宋語柔的信息詢問他住在波士頓哪個地區, 有沒有空見麵, 兩人約在了市區的一家咖啡店, 宋修閱到的時候,宋語柔已經坐在店裡喝完了一杯咖啡。
宋語柔此行是去加拿大, 飛機因為設備出了點問題臨停波士頓, 再次起飛可能需要十個小時左右的時間。
“姐去加拿大是旅遊嗎?”
“不是。”宋語柔穿了一件大紅色連衣裙,襯得她膚色更顯白,秀美的巴掌臉上畫著精致的妝容, 也遺傳了宋家人出眾的外貌, 她的紅唇微微翹起, “阿閱, 我離婚了。”
“啊?”宋修閱攪動咖啡的手一頓, 驚詫地抬起眼睛,當初宋語柔明明知道自己的丈夫任遠是個喜歡男人的gay都選擇嫁給他, 沒想到這才不到兩年就離婚了。
“很意外嗎?”宋語柔俏皮地眨了眨眼, 她還不到三十歲, 平時又注重保養和打扮,看上去說是二十出頭也有人信,“說起來,我能從這段婚姻裡解脫,你和陸睢幫了我很大的忙,我一直想和你和陸睢說謝謝呢。”
宋修閱也不知道自己是該為她高興還是難過,有些尷尬地撓了撓後腦,“不用啦,一家人說什麼謝啊。這……你突然告訴我,我還真是有些驚訝,我還以為你是不在乎的。”
宋語柔挑眉一笑:“我當然是不在乎任遠怎麼樣,可當我有一天在鏡子裡看見自己眼角出現了一條皺紋時,我就明白,我可以不在乎彆人,但我得在乎我自己。”
宋修閱皺起了眉心,表示沒懂,宋語柔也不在乎,她現在隻是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
“女人最好的年華就這短短幾年,我想我不應該被困在一段看不到結果的婚姻裡,不應該被彆人的眼光束縛住。”宋語柔抿了一口咖啡,她的咖啡隻加奶不加糖,因為糖分會引起細胞老化,“當我明白這點的時候,我決定和任遠離婚。很諷刺的是,當我把這個決定告訴他們時,幾乎沒有一個人支持我,就像當初所有人都知道任遠他是一個gay,還要瞞著我,讓我和他結婚一樣。”
“那你……”宋修閱料到宋語柔的家人會有這個反應,並不奇怪,宋語柔接過他的話說,“你想問,我是怎麼離婚的,對嗎?”她抿嘴輕笑了一下,秀氣的桃花眼往旁邊快速瞟了一下,像是回憶到什麼事,一絲厭惡鄙夷稍縱即逝,冷冷地說,“說到底,婚姻是兩個人的事,就算所有人都反對,隻要任遠同意就行了。這段時間他養了多年的小情兒失蹤了,我一提離婚,他為了哄情人立即就答應了。”
宋修閱想起那年在溫泉酒店的所見,就知道任遠這腳踏兩隻船的狗東西遲早有一天會翻船,“那他和你離婚是準備和情人在一起?”
他有點不信任遠會有這個擔當。
宋語柔扯了下嘴角,“那得看他找不找得到人了。我調查過了,那個男人和任遠在一起之前是個不入流的小模特,任遠為了證明他倆是真愛,平時並不會在經濟上給他提供幫助,所以我找到他給了他一筆錢,讓他永遠不要出現在任遠麵前,”她頓了一下,笑得有些譏諷,“他收下了錢,第二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知道任遠如果知道了這件事,臉上該是什麼樣的表情,會不會有一點點後悔之色。
但現在的宋語柔已經不在乎了,她喝完了杯子裡的咖啡,放下杯子收斂了譏諷的神色,換上了一張溫婉的臉,笑著說:“因為離婚,我和家裡鬨翻了,這樣也好,以後也沒人管我了。”
宋修閱給了她一個安慰的眼神,問:“你去加拿大散散心,暫時就不要想這些問題了,等你回去,說不定姑姑就已經忘了這件事。”
宋語柔輕鬆地說:“她現在確實想不起我的事,她忙著張羅阿佑的婚事呢。”
宋修閱吃了一驚:“表哥要結婚了?這麼快?還是那個姑娘嗎?”
宋語柔點點頭,忽然話音一轉,蹙眉說:“阿閱,我知道阿佑以前做過對不起你的事,我代他和你說一聲對不起,希望你彆放在心上。”
宋修閱搖了搖手,急切地辯解:“怎麼會呢,我從來沒放在心上,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永遠記得他是我表哥!”
宋語柔欣慰地笑了下,溫柔地看著他:“謝謝你這麼寬容。其實他也得到了教訓,娶一個他不愛的女人,作為過來人,我可以想象他今後的日子可能也不會好過。可這是他自己選的路,作為姐姐,我隻能祝福他。”
宋修閱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他一向不擅於處理這些家務事,隻覺得腦子裡亂糟糟的一團,隻好扯些有的沒的:“姐,你在加拿大大概待多久?什麼時候回國啊?”
宋語柔:“可能短時間內不會回去了。”
宋修閱:“為什麼?”
宋語柔露齒一笑:“我的初戀男友在那裡,我錯過了他一次,不會有第二次了。人這一輩子,總要義無反顧地愛一次,不是嗎?”
“原來這樣。”宋修閱為姐姐找到了真愛感到開心,舉起手旁的水杯,笑著說,“那我先在這裡,以水代酒,祝姐姐成功找回真愛,永遠幸福,年輕美麗!”
送走了宋語柔,得到了宋聞佑要結婚的消息,宋修閱心裡還真是百轉千回,有非常多的感歎。
尤其是宋語柔臨走前的那一句“人這一輩子,總要義無反顧地愛一次”給了他很深的觸動。
不禁讓他想起,曾經的自己,也有同樣的心態。
——
撒下一個謊,就要用無數的謊去圓。
自從陸睢騙阮秋瑩說,他和宋修閱在交往之後,兩人為了讓家裡相信他們的確是一對戀人,常常要做出一些戀人間的親密舉動。
比如,互相喂食,心有靈犀地同時抬頭對視,還要加上甜蜜的微笑,走路的時候好像不牽手就不會走路,擁抱、親吻、約會……宋修閱被這些折磨得快瘋了,而陸睢做這些的時候卻能麵不改色,宋修閱一度懷疑,要麼陸睢就是一個情場高手,要麼他就是一個天生的演員。
也許是陸睢的演技太好了,帶著被動的宋修閱都有點入戲,他發現自己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麵對陸睢的時候,心跳總是有些不爭氣地加快。
但是他掩飾得很好,誰也沒有發現,隻是有些猶豫,該不該把這場戲繼續演下去,因為如果再不喊停,他們就該被阮秋瑩逼著去領證了。
陸睢和宋修閱的演技成功地騙過了阮秋瑩,讓阮秋瑩相信兩個孩子是真心相愛,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所以她決定瞞著宋家的其他人先讓兩個孩子去把證領了,事實證明她很明智,因為就在他們兩個領完證沒多久,宋老爺子就從ICU醒了過來。
領證前一天的晚上,是平安夜,陸睢留宿在宋宅,睡在宋修閱的房間。
第二條早上,兩個年輕人很早就醒了,穿戴收拾好,準備前往民政局,宋修閱有些頭疼,為什麼民政局的工作人員聖誕節不放假呢?
“陸睢,你想好了嗎?我們本來就是假的……有必要做到最後一步嗎?”宋修閱坐在床上遲遲不肯站起來,叫住準備出門的陸睢,眉頭擰成“川”字。
陸睢靠在門上,看著他笑:“這件事不是在我們的計劃之內嗎?假結婚也是需要領證的。還是說,你怕?”
宋修閱鬆開緊抓在手裡的被單,不服氣地說:“誰怕了?我怕什麼?兩個大男人,我難道還怕吃虧不成?領就領!”
陸睢心情不錯地勾了下嘴角,轉動身後的門把手打開了門,“那就走吧?”
“等等!你領帶沒打好!”宋修閱走過去拽住陸睢,擰眉看他領口打得歪斜的領帶,主動幫他解開了重打,這人明明做其他事情都很厲害,怎麼會在打領帶這麼簡單的事情上遭遇滑鐵盧,真是逼死強迫症。
宋修閱幫他重新打了一個完美的溫莎結,幫他把領帶塞回了風衣外套裡,抬頭時對上了陸睢一直默默注視著他的眼睛,宋修閱有些搞不懂,此刻明明沒有人在旁邊,為什麼陸睢看自己的眼神還是這樣溫柔纏綿,這個人簡直就是戲精本精!
“好了。”宋修閱努力忽視掉陸睢的眼神帶給自己的影響,低下頭不讓陸睢發現自己在臉紅,“走吧。”
“阿閱,”陸睢攔下他的腳步,和他一起站在門框下麵,指了指上麵,宋修閱順著他的手勢往上一看,不知道是誰在他臥室的門框上掛了一簇槲寄生。
聖誕節的傳統,站在槲寄生下的兩個人,必須接吻。
陸睢飛快地在他臉頰靠近嘴角的地方落下一個輕柔的吻,眼中含笑凝視著他,低聲說:“早安,以後請多多指教。”
這個吻看似蜻蜓點水般不帶曖昧的因素,可不知道為什麼就在宋修閱心湖上炸開了一圈漣漪,但誰讓這是傳統呢,宋修閱也沒有立場指責陸睢輕浮,隻好故作鎮定,咳了一下掩飾自己發緊的嗓子,說:“早、早安,快走吧。”
兩人早早到了民政局,領證的情侶並不多,他們填完申請表,隻等了一會兒,工作人員便通知輪到他們照相了。
在一個多月以前,怕是打死宋修閱他都不會想到,自己會有一天會跟一個男的來領證,拍照的時候臉上笑容十分僵硬,搞得工作人員都有點懷疑他是不是被逼婚的。
照片拍完拿到手一看,還是陸睢自然,雖然笑不露齒但卻笑得意氣風發,好像他今天真的當新郎官一樣,這一對比,宋修閱就覺得自己被照醜了,本想請工作人員重新照,可轉念一想,本來就是假結婚的,又何必為了張照片較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