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就是天生應當在戰場上大放異彩的優秀將領,會取得這樣的結果,並不讓人意外。
甚至遠在帝京的程疏,已經做好準備,等帝王歸朝後,如何將此事的利益爭取到最大化。
楚珩卻並不準備回去了。
淡藍的月光,金黃的沙土,賀鈞永遠記得,麵容冷峻的楚王珩立於城牆之上,背靠邊關,提一壇酒,黑衣被風吹的獵獵作響。
他注視著關外漫卷的黃沙,清冷的月光。有一瞬間,好像忽然意識到,在這片遼闊寬廣的土地上,其實還存在著他既不能庇佑,也無法掌控的地方。
不能庇佑,無法掌控。
這意味著,他不僅無法妥帖的保護心愛之物,更有可能對即將到來的諸多不確定,感到無能為力。
無能為力。
對楚珩來說,這真不是個好詞。
他目光平靜,麵容本就偏冷淡,嗓音低低說出這樣的話語時,竟讓人一時間分不清真假。
但無論真假,戰場上斬殺千人,喝十壇烈酒,也能叫囂著自己絕對麵不改色的賀將軍,在這一刻,微醺的酒意瞬間清醒。
後背都濕透了。
他臉頰上浮現出淡淡的紅,是酒意,也是緊張,磕巴道:“……陛下,顧相不會想看到陛下受傷的。”
也不會想看到,平靜繁榮的王朝,隻是因為這一個近乎瘋狂的想法,便自此陷入流離之中。
“……”
校場中的陛下身姿矯健,氣息極穩,薄衣黑發,長身玉立,颯然不動時,像極了一柄鋒利冷刻的長刀。
似乎是意識到門外有一道溫和視線繾綣看他,不能割舍,他偏過頭,抬眸看過來。
原本冰冷的灰眸不動聲色便柔和了,垂下眼,耍出漂亮刀法,唇畔矜持抿著,耳朵尖悄悄的紅。
這是與賀將軍所說全然不同的模樣,顧和看著,對他稍一頷首,眼尾忍不住微微勾起,不自覺露出縱容模樣。
他偏過頭,看身旁麵露感慨的賀將軍,嗓音啞一下,頓了頓,才接著詢問道:“……那後來呢?”
再後來,似乎是忘記了酒意熏陶下的片刻瘋狂,也或許是保持著理智存在,楚珩沒有做出諸如主動入侵彆國等不友好的行為。
但有什麼地方,又的確是發生著改變。
在從前的時候,若是有異族結合盟友,侵擾大楚邊境,在擊退敵人後,為了長久的發展,也是不把人逼得太緊。
一般來說,隻會將主謀此事的國家打散,而有同盟作用,隻是提供過幫助的附屬國,施以懲戒便可。
而現在,一旦有人發動起戰爭,無論是主謀者,還是具有相連關係的同盟國,楚國君王皆一視同仁,打散收服處理,毫不心軟。
這無疑會為國家樹立許多敵人,也不利於將結成同盟的國家逐個擊破。
像是此次即將要開始的戰爭,便是更擅長征戰的狄風族,聯合擅長經商的大月族,共同挑起的。
狄風族常年在草原上流動,是十分驍勇善戰的民族。
按照常理,在秋季到來之際,他們應當開始積極屯糧,且沒有餘力發動戰爭才是。
但有了擅於經商,且糧草充足的大月族作為盟友的話,他們將會是戰場上不可小覷的力量。
原本的話,像是這樣的聯合,對於強盛的大楚來說,很容易就能夠用離間計逐個擊破。
畢竟在周邊諸國裡,再沒有比和強盛的大楚做交易,更為劃算的事了。
隻可惜他們有一個雖然克製著,並不主動發起戰爭,卻無時無刻不想著吞並敵方土地的掌權者。
而無論是大月族,還是狄風族,都在從前的戰爭裡,和大楚有過不小摩擦。
很尷尬,這支原本並不堅固的盟友,顯而易見的,會為了自保,在即將到來的戰爭中拚儘全力。
這樣一來,雖然大楚國力強盛,並不畏懼這樣的挑釁,甚至是占取優勢的。
但很容易就能看到,長此以往,這片土地一定會硝煙彌漫,戰爭迭起。
賀鈞平靜的抬頭,去看對麵眸光淺淡,垂斂著眉目,似乎在認真思考著什麼的雋秀青年。
是非常好看和優秀的麵貌,但最令人感到安心的,還是他身上永遠平和與安穩著的氣質。
好像隻要有他在,什麼事情都可以被解決似的,讓人充滿信任感。
賀將軍低低輕咳一聲,垂下頭,不再多言。
有許多話,他都不能說的太過明白,但他知道,青年一定聽得懂。
實際上,這些道理,陛下也懂,並且再清楚不過。
隻是他鋒芒太盛,於漆黑暗淵中掙紮太久,已經不是僅憑自己,就能夠從其中脫離出來的了。
而能夠改變他的人……
賀將軍偏過頭,看一眼眉目溫潤,唇畔微抿的青年,又有些出神的去看校場裡明亮到幾乎模糊的光線。
然後他聽到耳畔顧相清潤溫和,優雅明朗的聲音。
“……狄風族貪婪莽撞,急功近利,與大月族聯盟並不穩固,可先一步聯合大月族,斷其糧草,將其擊破。”
這原本並不是在他們計劃中的事,賀鈞想。
可緩步走來的陛下,灰眸淺淡,麵容平靜,修長的手指握與他冰冷氣質不相符和的柔軟披風。
聽到了,一句也不曾拒絕和反駁。網,網,大家記得收藏或牢記, .報錯章.求書找書.和書友聊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