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遙遙帶著陳姨趕到醫院的時候, 見到了昏迷中的爸媽。
雖然是已經緊急被醫生處理過傷口,但夏衛國和沈敏還是滿身都是血跡與紅腫。
醫生告訴夏遙遙,夏衛國重傷昏迷隨時可以休克,而沈敏雖然一度停止呼吸又被救回來,但已經是植物人狀態。
早上出門的時候,一家三口都還好好的, 怎麼會變成這樣呢?
夏遙遙不敢相信,但看著爸媽身上的傷, 她的心越來越痛,終於忍不住跪在床頭哭了起來。
警察圍著她問話, 醫生圍著她要她簽字要她繳費。
陳姨跑前跑後, 夏家其他的人平時都靠夏衛國養現在倒是一個都沒來。
夏遙遙哭得眼睛發紅,看著警察麵前止住哆嗦:“我要求見肇事者。”
警察很抱歉地說:“夏小姐, 我們能理解您的心情, 但很遺憾的是, 肇事者當場死亡, 已經麵目全非。”
她知道自己現在必須加油否則沒有人能替她來解決事情, 便隻能強行把悲痛壓在心底, 配合警察與醫生處理爸媽的事情。
結合從警察那裡得知的部分線索, 夏遙遙有三方麵的懷疑對象。
一便是各種證據模糊指向的喬家, 當晚沈敏與夏衛國是去了喬家之後再回來就發生了車禍, 而那輛肇事車輛的持有人似乎也與喬家頗有關聯。
二是夏家的親戚, 尤其是夏柳的爸爸, 也就是夏遙遙的二叔, 一直都吃喝嫖賭,說不定真的是為了錢財找人暗害了自己哥嫂的命。
三就是之前在許家宴會上跟沈敏鬨了些不愉快的謝家了,謝家人極其小肚雞腸,那晚回去之後就在生意上動了手腳,跟夏家的合作接連終止了好幾個項目,誰料夏衛國人脈似乎很不錯,硬生生地反將了謝家一軍,加上謝家內部鬨了矛盾,這幾天竟然傳來即將宣布破產的消息。謝家的人對夏衛國沈敏懷恨在心也不是沒有可能。
夏遙遙守在夏衛國的床邊,臉上是掩飾不住的凝重,心裡暗暗地發誓,無論是誰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麵,她都必定會讓那人血債血償!
夏衛國嘴唇上的傷口腫得老高,因為藥物原因這幾天也一直都在昏睡,醒來的時間不長,更彆說開口講話。
夏遙遙拿了麵前沾了水輕輕地給他擦拭嘴唇,慢慢的,夏衛國醒了,他喉頭動了動,夏遙遙伸出手握住了他的手,眼眶一熱:“爸爸。”
看到女兒短短幾天瘦了一圈,夏衛國心裡內疚可也隻能強撐著。
他聲音沙啞:“遙遙,你媽媽呢?”
夏遙遙忍著忍著,眼淚還是掉下來:“媽媽在隔壁,醫生說還需要觀察。”
夏衛國閉上眼淚,兩行淚淌下來:“是不是沒了?出事的時候你媽媽撲上來護著我,不該她走的,不該的,是我自個兒作孽……”
見夏衛國眼中哀痛,夏遙遙趕緊說道:“爸爸!媽媽還在,隻是,隻是暫時還在昏迷!媽媽沒有走!”
夏衛國這才放心了些,卻沒有再說什麼,他眼睛看著天花板,微微有些渾濁。
想到這件事終究還是夏衛國最清楚,夏遙遙輕聲問:“爸爸,您知道這場車禍是誰造成的嗎?這並不是意外,是不是?”
夏衛國嘴唇哆嗦了兩下,抓著夏遙遙的手忽然就緊了幾分:“遙遙,聽爸爸的話,不要管這件事了。車禍就是一場意外,肇事者應該也死了吧?你媽媽狀況不好,不知道還能不能醒來,我的身體我也能感覺得出來,往後家裡的公司都要你負擔起來了。遙遙,把時間都放在公司裡,我讓你鄭伯伯幫著你來運營公司,哪天就算我不在了,你也可以……”
這話是跟自己告彆嗎?夏遙遙眼淚滾下來:“爸!您在說什麼?媽媽不會走,您也不會的!”
她再堅強,在夏衛國麵前也不過是個被寵慣了的小女孩,此時更是忍不住趴在夏衛國胳膊肘裡哭了起來。
夏衛國不知不覺也老淚縱橫,他也想好好的,可是一切自從他站錯隊之後就徹底變了。
那一張巨大的網早就在無形之中死死困住了他跟沈敏,現在隻有他們死了,那些人才會徹底相信那件事情不會再傳出去。
可是,他這輩子活到如今為的不就是妻兒嗎?夏衛國忽然就多了些膽子,心裡暗暗打算起來。
在夏衛國的強烈要求下,夏遙遙隻得白天安排好人照顧沈敏和夏衛國,然後再去公司跟著鄭伯伯一起學習公司的事宜。
鄭伯伯是公司裡的高層,也是夏衛國最信任的人,對待夏遙遙也是非常真誠。
夏遙遙也想儘快摸清楚公司的脈絡,這對調查出來這場車禍的元凶是誰非常關鍵。
夏衛國辦公室裡的文件她都可以看,可她看來看去,卻發現公司有些地方很是模糊,比如有一些集資的地方根本就不太合理,她去問鄭伯伯,起初鄭伯伯還會打哈哈,後來乾脆嚴肅地說:“既然你爸爸已經安排好的事情,你就不用再管了。管得太多隻會帶來麻煩。”
對於這些沒有人肯告訴自己的事情,夏遙遙隻有自己去查,可是卻發現有些東西查起來真的不容易。
相比之下,喬家那邊,很快就查出了結果,喬岫岩的爸爸承認確實跟夏衛國見了一麵,不過是商議一個新樓盤的事情,至於那輛與喬家有關的車,也隻是七拐八拐才聯係得上的,不算什麼可疑的證據。
而夏二叔,恰好在上周因為打人進了派出所,根本沒有作案時間和機會,夏家其他人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夏奶奶倒是帶人來過醫院,態度和藹地不得了,心裡打算著萬一兒子媳婦不在了,她能拿到夏家一半的財產,一半的財產已經夠她的乖孫子夏俊生花好幾輩子了,因此她也沒有鬨什麼。
謝家那邊,夏遙遙找了私家偵探,發現謝家已經宣布了破產,謝家的兒子謝雲萎靡不振天天混跡於酒吧,謝太太於三日前跳樓自殺,謝先生早就帶人轉移了資產帶著小三以及私生子去了國外,謝家倒也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沈敏一直沒有好轉,醫生似乎已經咬定她會持續這種植物人狀態一段時間。
夏衛國狀態也很低迷,每天也就跟夏遙遙寥寥說上幾句話,其他便不再多言。
而夏遙遙進入夏氏幾天,漸漸地明白了前段時間為什麼爸媽不讓自己來這裡工作,為什麼要給她在外成立個小公司,原來是因為夏家已經麵臨了巨大的危機。
原先提供貸款的幾家銀行陸陸續續地向公司提出了終止合作,而夏氏開發的幾處樓盤都還在建中,資金鏈一斷,直接造成了巨大的虧損。
夏衛國無法來公司處理事情,鄭伯伯愁得頭發都白了許多,而夏遙遙就算再努力,也無法在短時間內處理好這麼大的亂子,她隻能儘力去安撫公司的員工,告訴他們一切都會被解決的。
但這仍舊阻止不了一部分員工開始趁著公司還沒有發不出工資的時候陸陸續續地辭職。
一邊忙著公司的事情,一邊夏遙遙沒有鬆懈關注案件的進度,然而這天一個麵善的警官卻告知她:“夏小姐,這個案子已經結了,屬於意外。”
夏遙遙睜大眼睛:“怎麼可能?這件事情絕對意外!不是有很多疑點嗎?我媽媽已經成了植物人,難道我不該要求追究背後主使人的責任嗎?”
小姑娘雖然穿著一身乾練的灰色西裝裙,麵容卻是那種嬌美可人的,三十多歲的警官輕咳兩聲:“這件事,是已經跟您父親夏衛國先生溝通過的了,我們也是尊重他的意見。”
最近的夏衛國已經變得非常奇怪了,夏遙遙知道去問夏衛國問不出來什麼東西,乾脆不再寄希望在他們身上。
她會繼續查,把一切查得水落石出,就算媽媽永遠不再醒來,也絕對不能看著害了爸媽的人逍遙法外。
公司與案件的事情,壓得夏遙遙疲憊不堪,她甚至覺得自己漸漸有些支撐不住了。
就在這個時候,花錢找的私家偵探給出了消息,夏衛國曾在一個月前與謝總,喬總,也就是喬岫岩的爸爸見過麵,而在此之前,也有過幾次見麵,都是固定的人,差不多一個月見一次。
按理說這樣的生意人見麵應該沒什麼,但夏遙遙卻總覺得很奇怪,夏衛國習慣性寫出行檔案,在他的出行檔案裡並沒有這些記錄。
夏遙遙去了醫院,坐在夏衛國的床邊,淚眼盈盈:“爸爸,媽媽因為這場車禍成了植物人,您確定要守口如瓶不配合警察揪出幕後主使嗎?”
夏衛國眼睛泛著微微的紅,聲音卻很堅硬:“我說,這是意外。遙遙,公司是不是也支撐不下去了?如果是的話,就轉讓出去吧。爸爸無能,沒辦法幫你走下去了。”
他死活不鬆口,心裡琢磨著夏氏破產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他能做的頂多是保住自己跟沈敏的命,儘可能多地給夏遙遙存些錢財。
夏遙遙知道,謝家是個大口子,一旦她把這個口子撕開很可能就會發現很多事情,而謝家現在唯一能被撕開的也隻有謝雲了。
晚上六點,夏遙遙去洗手間換了件黑色的露肩連衣裙,化了個桃花妝,約上了陳心羽,直奔謝雲最經常去的那家酒吧。
酒吧內煙味兒酒味兒衝天,彩燈光到處亂串,音樂聲震得人腦子生疼。
夏遙遙跟陳心羽捂著鼻子朝事先打探好的謝雲所在的包廂去,剛一推開門,屋裡的人就都停住了,謝雲還沒喝多少,大著嗓子喝:“誰啊你們?!”
夏遙遙輕啟朱唇:“哎呀,不好意思走錯了,原來是謝家哥哥!”
謝雲對夏遙遙存著氣,加上家裡的事兒煩心,臉色也不好看:“喲,稀客呀,您怎麼想起來到這兒來了?”
夏遙遙一笑,也沒退出去的意思,隻說自己來玩,聽說這裡是謝小少爺的場子,還得承蒙照顧,謝雲自然高興了些,擺擺手叫她們一起進去玩。
謝雲這人的確不成氣候,摟著酒吧裡那些漂亮公主的腰一刻也不帶鬆的,他喝酒也猛,幾乎是對著瓶子吹,不停地要夏遙遙跟陳心羽也乾了。
夏遙遙謹記上兩次醉倒在喬修啟那裡的糗事,堅決隻小喝幾口。
謝雲氣得直揮手:“不就是相親你沒看上我嗎?至於喝個酒還這麼小氣?乾了乾了!”
他的其他幾個哥們也都在起哄,陳心羽卻揚手喊道:“喝酒有什麼意思呀!姐姐陪你們玩骰子,誰輸了誰喝!”
陳心羽是個萬年老千,簡直能把這些人灌到吐。
夏遙遙就在一旁看著,忽然莫名其妙想到了喬修啟,那天他給自己打電話說要飛國外了,可是話還沒說完,她就被陳姨拉走了。
不知道他人還在國外嗎?不知道爸媽的事情跟喬家到底有多少牽連,而跟喬修啟又是否也有關係。
她心裡忽然覺得揪了起來,端起一杯酒直接就灌了下去。
連續跟謝雲浪了幾次,謝雲喝大了就開始說胡話了,說他謝家沒破產之前如何如何牛叉,他爸認識什麼什麼人,吹得口無遮攔的時候甚至連名帶姓地說了是什麼劉政委。
旁邊立即就有人打斷謝雲:“行了,你喝多了吧,什麼話都瞎說!”
夏遙遙也笑:“我就說,謝家再牛逼也不可能跟劉政委家有什麼關係!謝雲你這牛逼可吹破了!”
謝雲急了:“哎你們可彆不信!我認識劉政委的兒子劉柏寧,你們要是真不信,我帶你們見見他都行!”
夏遙遙悄悄跟陳心羽對視一眼,劉柏寧這個人並不出名,但陳心羽家涉足政界,她卻是知道劉柏寧這個人的。
“遙遙,劉柏寧跟他爸一樣,是個狠角色,咱們彆跟著謝雲犯傻了。”
夏遙遙心裡的疑問越來越大,她漸漸地覺得自己已經回不了頭了,她嘴上答應了陳心羽不跟謝雲再瞎混了,第二天卻開玩笑似地給謝雲打電話要求見一見劉柏寧,否則就看不清謝雲。
謝雲這人極其好麵子,牛逼都吹出去了,再說他也感覺近來夏遙遙經常找自己玩兒,說不定夏遙遙對自己有意思,他可不能丟人,便一口答應了。
時間是三天後的下午七點,謝雲約了劉柏寧去山水莊園喝茶,到時候帶著夏遙遙一起。
夏遙遙知道,這事情背後的人絕對不會簡單,也許今天的見麵就是一個圈套,她沒敢跟謝雲同行,而是找了個借口剛進門就去了衛生間,然後再悄悄地去包房外麵聽謝雲跟劉柏寧的動靜。
劉柏寧二十五六歲,五官端正略帶清秀,看上去就是個很精神的小夥子,但眼神裡卻獨有一種銳利。
他看了看謝雲:“不是說還帶了朋友?”
謝雲笑得很拘謹:“劉小公子,您也知道,帶的是夏衛國的女兒,她…去衛生間了。您一說找我有事我就來了,您說的是什麼事兒?跟夏家也有關嗎?”
劉柏寧原本是不管自己父親那裡的風起雲湧的,奈何最近亂子太大,要是父親保不住,他也就沒有好日子過,隻得一趟趟往C市跑。
謝家很乖覺,一早就自己搞的家破人亡,謝雲的爸爸也逃去了國外,他早就派人找到了謝雲爸爸的行蹤,隨時看著,萬一有意外直接就地解決。
而夏衛國對於他來說是個不小的威脅,上回安排了人弄了個車禍,沒想到夏衛國命真大,竟然沒死,而他意欲嫁禍給喬家,卻也被喬家的老狐狸給輕巧避開了。
這件事略微比想象中的複雜了些,但劉柏寧還沒放在心上。
他手上一串楠木佛珠被甩了兩下,接著他清淡一笑:“謝雲,你爸跑了你媽死了,虧你還笑得出來。不錯,心理素質挺好。”
謝雲臉色一僵,但一想到自己往後的死活全憑劉柏寧一句話,隻得又擺出一個笑臉:“劉小公子,都聽您的。”
劉柏寧下巴一抬:“去請她喝杯飲料。”
謝雲立即出去了,找了好一會才找到夏遙遙,夏遙遙看著他的眼神帶了些打量:“謝雲,你跟劉柏寧見麵肯定有事情要談,我就不跟你一起去了。等你談完我再跟你一起回去,我請你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