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神
荼姚說著,將瘦弱矮小的潤玉摟在懷裡,麵上一副慈愛之情,底下卻暗暗掐著潤玉的胳膊。潤玉吃痛,臉上擠出一笑來,對天帝和天後恭敬道:“兒潤玉,見過父帝,見過母後,見過眾位神仙。”
潤玉的眼裡帶著小孩子的迷茫,楚墨坐在席間,目光不經意間瞥到潤玉身上。他的眼神,不複記憶裡的哀傷沉漠,現在他的眼裡,有著不屬於這個年紀小孩的平靜清澈。楚墨拈了一顆葡萄吃,心裡暗忖著,看來荼姚洗去了潤玉以前的記憶。
楚墨心裡已經決定了潤玉的拯救計劃,潤玉經曆了那樣的痛苦,心裡已經冰封。麵對這塊堅冰,楚墨可不會暖陽一樣照耀他融化他融化,她隻會拿兵刃暴力破開這塊堅冰。所幸潤玉年紀尚幼,這塊冰還未冰凍三尺,輕輕一劈就可以劈開。
潤玉在荼姚的脅迫下給眾神見過諸位神仙之後,默默退到荼姚的身側,宛若一個隱形人。
荼姚見潤玉乖巧聽話,臉色欣喜。可底下洛霖神色凝重,出席稟奏,“啟稟天帝,天後,太湖龍魚慘遭滅族。今太湖水域無人掌管,還望天帝裁決。擇賢能者任湖伯,護佑太湖水澤一方生靈。”
天後聽到洛霖這話,本來溫和的目光變得狠厲。她撫過顏色鮮豔的長指甲,眼風掃向洛霖,以陰陽怪氣的語氣道:“水神可真是事務繁重啊,不但有行雲布雨之責,還管到龍魚一族的頭上去了。”
洛霖神情平和,語氣裡卻透著淡淡的憤怒,“洛霖居水神之位,掌六界水族,自然要關心龍魚一族的安危。”
座上的天帝和天後都是人精,自然聽出洛霖話語中的不滿。天帝和顏悅色,笑道:“水神所言有理,可錢塘君先前狀告笠澤簌離棄毀婚約,荼姚太湖三萬六千頃水域皆劃歸鳥族。笠澤屬鳥界統轄,這龍魚族一事,自然由天後裁斷。”
荼姚縱使行蹤詭密,也瞞不過太微。太微聽聞荼姚滅了龍魚全族,心裡鬆了一口氣。不除簌離,他始終難以心安。至於潤玉,太微既不欣喜,也不厭惡。有潤玉在,將來也可對荼姚和鳥族的權力形成掣肘。
太微乃是天帝,最善製衡之道。
洛霖想起那無辜枉死的冤魂,心中終是慚愧不能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天後手腳做得極為乾淨,他找不到證據,即便有簌離指認,天後也會顛倒黑白,反誣龍魚全族。
“龍魚一族嫡脈全滅,但旁支亦有幸存。還望天帝天後略施慈悲之心,給他們一方休養生息之地。”洛霖無奈歎口氣,還是放棄了為龍魚族討回公道的想法。
他也不是救世主,隻能略儘綿薄之力,保全龍魚族的血脈傳承。何況,此事並非密不透風,九霄殿上,未必沒有神仙知道,可帝後威勢正盛,誰敢得罪他們
荼姚見洛霖屈從的樣子,心中十分滿意。她揮揮手道:“水神過憂,本後又非吝嗇之人,不過養在笠澤幾尾龍魚,本後又怎能不允”
這話,是把龍魚當做食物一般飼養。可龍魚族,並非無靈智的食物 。
洛霖還欲再言,楚墨傳音入密,“爹爹,再說,恐要惹怒了天後。我們還是回去之後,再做打算。”
“是,臣代龍魚族謝天帝天後恩典。”洛霖聽了楚墨的話,微微沉吟,而後拱手致禮,回到原位。
天帝眉間籠上一層喜色,他舉起白玉杯,眾仙紛紛舉杯祝酒,一飲而儘。天帝飲了半杯,將九龍玉杯放在麵前的桌上,拂袖對殿上眾仙朗聲道:“本座迎回愛子,甚為歡喜。潤玉聰明靈秀,內斂溫潤,有君子之風,本座對他期望甚高。今日眾仙皆在殿上,本座宣一道旨意,封潤玉為夜神,掌掛星布夜之事,賜居璿璣宮。”
古籍有言,璿璣者,謂北極星也。北極星在北天之極,居紫薇垣正中,故以之象征權柄帝位。
“天帝,璿璣可是帝星!”荼姚瞪起了眼睛,眼底的血絲都爆了出來,看起來極為可怖。
“本座心意已決,不必再勸。”太微此次態度十分堅決,即便荼姚的反映比之前激烈得多。他手一揮,貼身的仙官就將早書寫好蓋上帝璽的天旨拿了下來。
楚墨哼了一聲,抿了一口茶。太微打得一手好算盤,一石三鳥,一是借荼姚之手除掉了龍魚族,解決了一個心頭大患,二是削弱了水神的勢力,三是有了潤玉這麼一個活靶子,吸引荼姚的注意力。
不出太微算計,不出楚墨所料,未來幾千年,荼姚不是忙著針對潤玉,便是忙著生嫡子鞏固地位,太微的威脅大大減小。
“潤玉聽旨,”那仙官宣慣了天旨,熟門熟路地打開天旨,準備宣讀,見潤玉有些茫然的樣子,便示意他跪下。
“吾子潤玉,流離多年,本座心有不忍。但見吾兒鳳毛麟角,飄逸寧人,既歡且喜。今惠風和暢,眾仙齊聚,於此祥瑞之時,封潤玉為夜神,擔掛星布夜之責,賜居璿璣宮。望吾兒不負本座期望,超邁絕倫,為眾仙表率。”仙官念完這篇洋洋灑灑的天旨,將它遞給了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