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睜開?眼,輕笑:“第三十二代魔修頭頭,徐珂在位第十年。”
此一日濁氣最?盛,相傳亡者能歸來。他是生者,永遠不知道亡者是否真的逆旅來歸。
“諸位前輩,明日雨節快樂。願來年魔界,天災減少,雨水豐吾。”
總之,祈禱便是了。
徐八遂鬆手,毫無痛感,隻覺得鈍。
魔修們亦鬆手,掌心的靈火飄上空中,飄向?天際,浩浩蕩蕩地成了?指引亡者歸來的星燈。
惡鬼袍獵獵飄動,一身紅衣的魔尊站起身,沒有黑袍的威重?陰森加持,身形依稀還是單薄的少年情態。
他舉起碗,言簡意賅:“乾。”
和魔尊的平靜不一樣,魔修們破功,哇啦啦地大叫著,舉起各自斟滿酒的碗大笑鬼叫:“主上!生辰快樂哇哈哈哈!”
一年一度的吃肉大會,誰都高興。
“同樂同樂。”徐八遂笑起來,耳釘在篝火的照影裡閃爍不定。
周燼也得了?一碗慶生酒,一邊的小薩端著碗在身前的篝火上溫酒,隨後遞給了?小吉。小吉啜一口,小薩就著她喝過的地方,含了第二口灼灼的烈酒。
周燼不愛喝酒,便捧著碗望著魔尊。
徐八遂仰首喝儘,再倒了?三海碗,烈酒滑進頸項,衣角在無風的篝火圈裡微揚。
篝火烈烈,浮三大白不夠,他忽然在酒香鬢影裡傻笑,端著手中的空碗紮進人潮裡,一碗接一碗地豪飲。
周燼的眼睛一直離不開?他。看?著他脫下惡鬼袍,一身緋衣如火,沸騰了漆黑可怖的魔界。
他看?著魔尊穿梭在親朋好友們的圈子裡,足足喝了?二十三碗酒,最?後搖搖晃晃地跑回篝火中心,把碗裡的酒倒在傷口沒愈合的掌心裡,用力揮灑向?天空。
於是夜空出現了?炫目的爆裂煙花,一朵比一朵龐大璀璨,到第八朵煙花,火星幾乎遮蓋了?整片漆黑的天空。地上魔叫好,生辰者在漫天遍野的火星下
默然駐足。
周燼一直看著他。
到最後,魔修們全都喝醉了?,大家互相攙扶著,澤厚半個身體壓在寒天身上笑:“啊哈,小珂長大了?哈。”
寒天拍了?拍他,又聽見他長歎:“可惜微城趕不上來……”
寒天沒說什麼?,將大塊頭推到了光頭小布,誰知小布已經迷糊醉倒,一碰就歪倒在正太小拉身上。
小拉下意識拉開?兩隻手臂,拿胸膛接住光頭,怕一雙手不小心把人傷沒了。
寒天拽住澤厚看?向?小薩,那冷酷禦姐已經背起醉成一攤爛泥的小吉,躬著背穩當地慢慢走遠了?。
最?後還是搖頭,寒天認栽地扶起避之不及的澤厚,踉踉蹌蹌地拖回去。
唯一清醒的隻有滴酒不沾的周燼,等所有人都顧不上自己和他人,他迫不及待地跑去接過魔尊,抄起膝窩將他橫抱在懷,慢慢走回南柯閣去。
須臾劍還掛著惡鬼袍,孤零零地駐紮在夜色裡。
魔尊今夜喝太多了?,他陷在周燼的懷裡,眼神迷醉地一邊哼著歌,一邊拱起來,拿耳朵去蹭周燼的鬢角。
他像個小孩子一樣輕聲咕噥著:“怎麼還不回來啊。”
周燼莫名聽出了委屈感,趁著周邊無人,低頭啄了?他一口,哄道:“回來了。”
“哦?爹。”魔尊忽然拽住了?他的衣服,聽得周燼一陣哭笑不得。
“娘又打我屁股了。”魔尊嘀嘀咕咕,“她老逼我修煉,我不,我想去玩兒,爹,我們去玩吧?”
周燼再啾他一下,一顆心幾欲融化:“好。”
魔尊忽然又轉變了?笑顏,歡歡喜喜地對著他喊:“娘!”
周燼笑出聲來:“嗯?”
“娘!爹好像背著你去找他老相好了?。”他笑嘻嘻地在周燼懷裡蹬腿,“好像是個帶把的吧,爹說那是他兄弟不是相好,但我不信哈哈哈哈,我來給你打小報告了?。娘我不想修煉了,我想吃糖……”
周燼隻覺可愛,抱緊他走回南柯閣,饕餮掏寶暈暈乎乎地跟在他們後頭,學著胡言亂語的魔尊奶聲奶氣地嗷嗷。
來到南柯閣門口,他正想踏進去,天空忽然下雨了。
懷裡的人拽緊了?他的衣襟,突然滑不溜秋地滾落出來,狗啃似地摔在地上
。
周燼立即去抱住他:“八遂!”
徐八遂推開他,神色煎熬地撕扯著紅衣,起身跌跌撞撞地跑了?。
周燼的心跳到嗓子眼,也衝進雨裡去追他。徐八遂沒用靈力,奔跑的速度依然奇快,不知道是跑了?幾遭才練出的功夫。不僅跑,他還扒著自己的衣服,紅衣很快鬆垮,露出大片白皙且布滿斑駁齒印的鎖骨和後背,搖搖晃晃地紮進雨裡。
雨漸下漸大,雨珠砸進眼睛裡生出疼痛,周燼固執地睜著眼看他。
徐八遂又跑回了?廣場,一腦袋撞在無形的結界上,滴溜溜反彈回來。
周燼上氣不接下氣地跑去接住他,徐八遂額頭一個大包,傻笑著推開他站起,在雨下圍著須臾劍轉悠起來,好似一個打太極的不倒翁。
他迷迷蒙蒙地朝周燼一笑,仰首舉手,指著破了洞一般的蒼穹道:“下雨了。”
雨如甘霖,他的上半身卻浮現了火紅色的靈紋,瞬間燙紅了?周燼的眼睛。
“天雨霖,鬼夜哭,逝者歸我家。”徐八遂癡癡地笑起來,淋著雨放聲吼起歌來,“歸我家!”
那歌聲歌詞簡單,聲如孤狼,響徹四方。
歌聲傳到魔宮的房間裡,沉醉的澤厚清醒,從身下人的脖頸裡抬起頭來,轉向了?廣場的方向。
他一動不動地聽著廣場上的吼歌,那雙眼睛慢慢清明,直到身下人難耐地抽搐了?一下。
澤厚複低下頭,親了那麵目模糊,聲音熟悉的人的額頭,輕輕地笑了?:“你聽見了?嗎?小珂又在哭鼻子了?。”
“唔……”
澤厚一邊往深撞,一邊按著他歎息:“我那弟弟,還沒長大呢。”
“嗚……”
周燼在雨夜裡安靜地聽魔尊吼歌,等他沙啞地吼完最?後一個字,他聽見徐八遂泄氣的低語:“爹,娘,該歸家了。”
周燼拂過臉上的水,一個愣神,徐八遂將紅衣扯開,露出了骨架纖細但肌肉緊實的上半身。要?不是有腰帶牢牢綁著,他沒準會把自己剝個赤條條。
“誰都不歸家。”他賭氣似的罵了?兩聲,接過雨水便往靈紋纏繞的身上搓,“我要?被燒死了?,誰都不歸家……”
周燼連忙上前去製止這個發酒瘋的傻逼,徐八遂拿雨水糊
了?他一臉,還把自己的發冠和發帶扯開了?。長發鋪滿他白皙到反光的上身,濕漉漉地散著可怕的勾與誘。
周燼不停地喊著他的名字,最?後將他抱住,低頭堵住他的嘴,酒氣令人發澀。待鬆口,徐八遂抬手胡亂給了?他一巴掌,嘴巴一癟,身上火紅色的靈紋連片蔓延,就像他的身體裡,每一寸靈脈都在燃燒一樣。
“我要?燒死了?。”他胡亂地接著雨水搓自己,噙著淚,顛三倒四,“你不管我,還咬我。”
周燼的腦子忽然一片空白,他扯開自己的衣襟,一把將魔尊扯進懷裡緊緊抱住,抱著他坐擁最強靈核的單薄身軀,隻想給他降溫。
徐八遂蜷在他懷中哼哼唧唧,從爹到娘,再到各路上代早已喪生的哥哥姐姐們,嘴巴一刻閒不下,發抖得再厲害也要?口齒不清地念叨歸我家。
“小叔,你死哪去啊你?魔尊一點也不好玩,你回來啊浪東西……”他蹭著周燼心口小聲地哭訴,“你們誰都不管我。”
周燼終於忍不住,低頭想親他時,雨夜裡忽然傳來沉緩的腳步聲。他當即扯下須臾劍上的惡鬼袍,快速地給徐八遂披上,裹住了?他瑩白又沸騰的身體。
雨夜裡,一個高大的黑衣男人出現,鬥篷下的麵目看不清,隻一雙眼異常的死氣沉沉。
周燼恍然叫這眼神冷出寒意,抱緊徐八遂低聲:“你是誰?”
男人的目光轉移到徐八遂身上,周燼警惕地將他藏入懷中。
“徐皆知。”
此時,魔界之夜終於到了儘頭,破曉顯現。
周燼皺眉,似是曾聽過這個名字:“你是魔尊的誰?”
雨下得更大了?。散發赤身的徐八遂在冰涼涼的周燼懷裡,睡著了?。
他在兒時香甜的夢裡貼著周燼的心口,甜滋滋地叫了聲“爹”。
男人冷漠地回答:“他小叔。”
作者有話要說:七崽:見家長?這位前輩好凶的亞子……
八嘰:zzzzzzzzz
第一卷到這結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