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一更哇(1 / 2)

周白淵打過兩千九百個繩結,魔界已經全麵恢複生息,當初的重災區已全部推掉廢墟重來。

照著從前微城和寒天準備出的結果,他遵循魔界族人的喜好,順帶用了點昔年曾在滄瀾藏書閣裡看過的微末之道,在新建區試著建了許多新住處,改一改土裡土氣的土胚樣式,鼓搗出一堆新式的防震漂亮房子。

六個護法除了澤厚,其他人後來陸陸續續的,也儘數察覺出了他的身份。包括看似最天真的正太小拉,也在醒來的第三年後察覺出了他和徐八遂最根本的不同。

隻有小拉告訴了他察覺出的原因,他手腕上戴著回春手小布、家具小能手澤厚費儘心思打造出的手環,乖巧地一動不動:“主上一直都是主動跑出來喜歡人,所以我也喜歡他。你不是,你是被迫的。”

大約愛與被愛、向前和原地,便是他和徐八遂之間最顯著也最細微的不同。

五個護法都表示自己保密著,俱以為魔尊負重傷休養而去,俱不知道魔尊生來無心,隻以為主上將職權暫予他代。他們也都認同——畢竟那是主上認定的媳婦。

前代徐惑在位,夫人無痕便代理了上下魔都,甚而比魔尊還靠譜。

眾護法覺得這一代的“夫人”挺合適。

連微城的貓他也瞞不過,那如今變得骨瘦如柴的橘貓簡直邪門,每次一見麵它就要張嘴啼叫。哪怕是當年麵對徐八遂,那橘貓也跟啞巴一樣,偏偏一見到周白淵它就要喧囂。

他對昔日徐八遂喜愛的事物無能為力,隻能每次見麵都捏緊它的嘴巴,任它胡須抖動,碧綠的貓眼睛霧氣騰騰,可憐又可愛地仰望著他。

他唯一瞞過的隻有看不見的微城。

“不要告訴少城主。”寒天私下低聲叮囑,“要是讓他知道……噯,這怎麼說呢,恐怕受不了。”

寒天撓撓頭,不知道該怎麼把那個意思傳達給他,周白淵點過頭:“知道。”

這群人也隻有他對魔尊的感情不同,寧願豁出性命去算他的命盤。要讓他得知自己當初算出的徐八遂覆滅結局成真了不知多少年,隻恐錐心太慘烈。這樣的錐心也隻有他周白淵配承,不需要旁人替徐八遂痛

他送來的糖收了七盒,周白淵都收好了放在芥子空間裡,等魔尊醒來再喂給他。

他依然做他的假魔尊,也想找出辦法喚醒真魔尊,可惜上窮碧落下黃泉,竟也不知藥在何方。不過是日複一日給魔尊的軀殼渡入靈力,固著他的魂,等待他心口長出新的血肉。當然,窮途末路的等待罷了。

仙界滄瀾的郭宏依然時不時跑來魔界報複,周冥跑來魔界的次數也多了,前者五大三粗地在門口怒吼,後者悄無聲息地橫行。

南柯閣被周白淵設下了比徐八遂在世時更強的結界,連澤厚都不能穿過,徹底困成了一座冰牢。然而那天周白淵臨時回南柯閣取東西,卻意外發現周曜光站在寒玉榻前默然凝視。

他的逆鱗驟然催生,勃然大怒地化出須臾劍砍去,周冥隻好出凝思劍,兩隻困獸在寒冰裡撕咬。

“你來乾什麼?徐八遂是我的。”周白淵狠聲宣告主權,眸子裡一股病態的殺氣,“我早就接過這個人了。從今以後,你休想再靠近他半分,徐八遂隻能由我染指!”

“……我不是來找殺父仇人的。”周冥深吸一口氣,“師弟,跟我回滄瀾吧。”

周燼隻覺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回什麼?回去給你們祭海鏡?”

“海鏡裂痕我和師尊自己補,不會再推你出去。”周冥低聲,“這裡不是你的家,滄瀾和魔界有不共戴天之仇,來日如果再開戰,徐珂將是仙界第一個剿殺對象,到時你要置身何地……”

周燼猛然打斷他:“滄瀾的人是我殺的。”

周冥的聲音戛然而止,神情茫然:“什麼?”

須臾劍和凝思劍近在咫尺,他運起靈力激蕩本命劍,劍身湧出的是刺骨冰錐。周白淵把當年從孤島離開伊始的記憶敞開給他看,什麼都不在乎了的瘋魔。

周冥在冰錐倒映出的血色往事裡回首不願記起的火鐘夜鳴,瞳孔為舊火燒得猩紅。

“知道你為什麼沒死嗎?”周燼寒聲,“因為他在解開指環前用須臾劍護住你,他甘心做我的屠刀,偏偏不屠你。”

“你父親假借海鏡葬送我雙親,我假借魔尊刺殺你父親。床上躺著的不過是把朽破的刀,殺父仇人在這。”周燼森然發笑,“兄弟

?不,拋卻那點被背叛的可笑血緣,周冥,我們之間是永恒的仇人。”

“周白淵!!”

周燼依然冷靜,他一貫這麼冷靜:“煎熬嗎周曜光?我利用你喜愛的人殺死了你父親,而你一劍穿透了他的胸膛——”

周冥瞳孔猩紅,猛地扯住他的衣襟怒吼:“周燼!!”

周燼一劍割破衣襟掃開他,神色森冷:“師哥,我再叫你一次師哥,彆來摻和我和他的事。你回你的正道滄桑,我就願意在魔界裡腐爛。我不犯人,但你們若再來擾亂我的住處,我見一個殺一個。”

他橫起須臾劍,一劍割裂手腕——那條看不見的轉移傷害的相思引,伴著血肉橫飛,終於從一個句號橫斷為省略號。

“我為魔頭,你為仙修,從今以後,我們不是堂兄弟,也不是師兄弟。”

血滴落在寒冰上。

徐八遂不要他入魔,要他有退路,可他如今什麼都不要。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