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這個,大嫂子似有惱意,氣狠狠道:“那丫頭,整日不著家,說是去看狀元郎寫的字去了,好像是寫了一篇什麼“公論”,在衙門外頭貼著,好多人都去瞧的咧。”
似越說越氣,她將喂豬勺往桶裡一丟,發出砰的一聲,恨鐵不成鋼道:“俺就不明白了,這有什麼好看的,她又不識字,那都是讀書人看的玩意兒,豬草不打,家裡頭也不收拾,整日捧著個狀元公的畫像扮癡,說往後就要嫁這樣的,她也不照照鏡子,就她這把懶骨頭,怎麼配得上狀元公咯,那長得跟神仙似的狀元公,讀書又好,俺們給人提鞋都不配的咯。”
“哎喲,大嫂子,莫氣莫氣,哪家小娘子不愛嬌,還小,慢慢教,莫著急。”
吳大娘勸了兩句,似來了興致,聲音神秘熱切了幾分:“大嫂子,你說的狀元郎,是那山西太原府的解元公吧?”
聽到這裡,郭能閉上眼睛,自嘲地笑笑。
昔日懷疑是餘孽的太原府解元連慕,節節攀高,被百姓和讀書人所稱讚,眼看未來不可限量,而他卻成了逃犯,躲在豬圈之下,苟延殘喘。
剛躲進來時,此處熏得他作嘔,現下他竟然漸漸適應了。
人就是犯賤啊,以前的錦衣玉食都不滿意,如今若能讓他沐浴一回,洗去身上的粘稠,便覺是天大的好事,可惜這也是妄想。
這些升鬥小民,他往常從沒注意過,以前他做夢都不會想到,聽農婦閒談,竟然也能聽得津津有味。
郭順為拚一條逃生路來日日在外頭奔波,他每日躲在這暗無天日的地方,黑暗、無聊、枯燥,煩悶、恐懼、暴躁如潮水而來,將他淹沒,有時候昏昏沉沉之間,他都以為他已經死了。
還好有上頭這些肥豬在,有這一家農戶在,能聽聽人聲。
他如今最期盼的,便是農婦喂豬的時刻,聽那農婦家長裡短幾句,那顯露的煙火氣,他才感覺自己還活在人間。
若是他郭能還能東山再起,定要給一筆錢這戶家人,讓他們過上人上人的日子,不為彆的,隻為他還能撐到現在沒發瘋,多虧了這家農戶。
迷迷糊糊間,似夢非夢,他聽到上頭隱約傳來的神秘低語:
“……那連才子啊,人長得俊,心地又好,一看就是會疼人的。就是可惜啊,人有點跛,不過不打緊,俺家若有閨女啊,都想嫁他了……”
“吳大姐,這些你咋知道的?那可是狀元公啊,說什麼大話喲,好像你認識他一般咧……”
“怎麼不認識?來京城的路上,俺家老黃牛陷了地,是連才子幫俺們拉出來的,俺們便請他和他的書童做俺家牛車,坐到了京城,坐了一路呢。”
“真的咧?!”
“當然是真的,俺和俺家那老頭子,還答應過他,等出第一缸醋給他留一壇,那壇醋現下還好好留著呢,就等他來拿了……”
不知過了多久,郭能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入夢前還在想著,這兩人談的是京中剛發生的另一件大事,太原府解元善學廣場重考的卷子公布了,那卷子被人命為《公論》,聽說寫得震驚整個文壇,整個京城都沸騰了,不久後恐怕天下學子都要沸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