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怎麼了?”劉楠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剛才還在飯館裡燉湯呢,怎麼回來睡個午覺的功夫,老媽就揣了一兜的煩惱呢?
“阿楠啊,做女人不容易啊,你對你媳婦好點啊!”劉母又歎了一口氣。
自從有了新手機可以上網,劉母覺得自己的新世界被打開了。她在網上看了許多小視頻,發現很多事情跟她想象中的並不一樣。比如有的女人三四十歲了還沒有結婚,有的五六十歲的女人獨自一人踏上自駕遊的旅程,有的老兩口辛辛苦苦養大了兩個兒子最後卻沒人給他們養老……
一開始,她看到那個三十多歲沒結婚、直播賣衣服的主播的視頻時,她覺得非常震驚。三十多歲都不結婚,多丟人啊!要是她有這麼一個閨女,肯定得趕出家門!
慢慢看下去,劉母才知道這個女主播的故事。女主播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初中畢業就被趕出去打工了,掙的錢全被父母拿來起新房子、存給弟弟。在她十八歲那年,她父母為了高價彩禮,把她賣給了山裡的一個瘸腿男人。那個男人性情暴躁,心情一有不好就動手打她,最嚴重的一回把她揍得差點沒了性命。等她差不多養好了傷,便拿著身份證偷偷跑了,逃到離家一千公裡外的城市打工。不知道熬過了多少苦日子,她才過上今天的好日子。
劉母聽這主播說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她也是出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三四歲就跟在大姐身後去撿柴,從來沒有吃飽過肚子。在她嫁人前,連豬肉也沒吃過幾回。嫁人後,家婆是個尖酸刻薄的,家公不管事兒,丈夫太有主見說一不二,在這個家裡,她從來沒有說話的地方。想起來,她的日子何嘗也不是泡在苦水裡呢?
抹了一把眼淚,劉母換了個主播的視頻看。這是個跟她年紀差不多的女主播,經曆也相似。她聽到女主播這麼說:“我啊,苦了一輩子。現在,我總要過一下屬於我自己的生活。我想看看外麵的天有多藍、外麵的海有多大。”
劉母覺得自己不能再這麼下去了。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樣,手裡沒多少錢,吃喝全靠丈夫,平時都得看他臉色說話做事。
“阿楠啊,你說,媽在飯館裡乾活也不少吧?”劉母有些吞吞吐吐,“那我、我每個月拿點工資也行吧?”
劉楠愣了一下。他真不知道父親每個月沒有發工資給母親。
“你爸總說,要花錢就去抽屜拿,我哪敢啊!”劉母忍不住訴苦,“他每天都算賬的,一有對不上的就板著臉問我是不是拿了錢。在你爸心裡,我就是個天天偷錢的小賊。辛苦一年,年尾給我兩千塊。加上這幾年你給的,我一共也才三萬塊!我也不知道你爸手裡有多少錢,反正都不是給我的。”
說到最後,劉母忍不住擦擦眼角。她心裡不是不委屈的,隻不過以前總覺得兩夫妻嘛,算那麼清乾嘛,反正日子都是一塊過的。可是現在,她也醒悟過來,丈夫把錢看得牢牢的,還不是防著她麼?
劉楠安慰了好一會,劉母的情緒還是非常低落。
第二天下午,等到飯館裡不忙時,劉楠便找劉父聊了一會。
劉父嘴裡叼著煙,大口大口地吸著,白煙一下又一下從他的嘴裡鼻腔裡噴出來。他對妻子沒耐心,對兒子倒挺溫和:“這點狗屁事情也值得跑去跟你說,她直接跟我說不就行了?”
劉楠皺著眉頭看著父親不說話。
劉父無端覺得有點壓力。他不服氣瞪回去,“你這小子,我是你爸!”
“她是我媽。”
劉父頓了頓,不耐煩地又吸幾口煙,“行了,每個月給她三千,行了吧?我還包吃包住呢!”
“夫妻共同財產,”劉楠掏出手機讀了一段法律規定,然後說道,“兩夫妻掙的錢,每人一半。”
劉父差點跳腳:“我早上天沒亮就去拿貨,你媽還在床上躺著睡覺呢!我比她辛苦多了!”
“夫妻共同財產。”劉楠咬定這六個字不放。
兩父子僵持了一會,劉父鬆口退一步,“三千五。”
“四千。”劉楠大概清楚劉父每個月的淨利潤有多少,除去成本房租水電能掙個一萬五左右,但店裡最辛苦的確實是劉父,拿貨、切肉、炒菜都是他的活兒,劉母主要是洗菜和上菜、收錢、搞衛生。洗碗這個活兒另外請了個洗碗阿姨負責,不需要阿姨長期駐守在那兒,隻需要及時下午和晚上及時把碗筷清洗乾淨即可,每月工資兩千五。
談妥了劉母的工資,劉楠功成身退。劉父看著兒子開車離開,半晌嘴角翹了一下,心裡想,這小子,敢跟他叫板了,看來也有點底氣了。以前兒子拿著那一點兒工資,還得靠他時不時資助一點,在他麵前連個響屁都不敢放。
等他走回飯館,看到老伴捧著手機心不在焉地往外張望,見到他走回來,立即低下頭假裝在專心玩手機。他冷哼一聲,走到收銀台前刷刷刷數出四千塊,板著臉說:“呐,你這個月工資在這兒,自個兒存著,甭又去找兒子告狀了!”
說是這麼說,劉父心裡還真沒有留下膈應。以前他還覺得自己老婆蠢笨,辛辛苦苦乾活也不知道開口要應得的錢。現在讓兒子幫忙開口了,也算是有進步了。
劉母見丈夫走進房間關了門,迫不及待奔向收銀台,看到桌上一遝錢,手忍不住發抖。這麼多錢!而且還隻是這個月的工資!以後每個月她都有工資了!
劉母借兒子的嘴巴向丈夫討工資的事,劉楠在晚上睡覺前也跟妻子提了幾句。陳曉珠有些驚訝,她還以為每個家庭都是妻子管錢呢。
等到她去上西點課時,忍不住詢問王知露,她家裡是誰掌握財政大權的。
王知露看著她那雙略帶懵懂的眼睛,笑了:“咋啦,你跟你老公因為錢的事兒鬨矛盾了?”
陳曉珠連忙否認,表示自己隻是有點好奇。
王知露抬起右手把碎發夾在耳後,手腕上□□手鏈晃個不停,閃爍著點點光芒,“我跟我老公各自管各自的錢,AA製。”
“啊?那家裡支出誰出呢?”陳曉珠詫異。
“當然是平分了。水電物業費,每人出一半;夥食費,每人出一半;孩子的開銷,兩人平分;他父母那邊需要錢,他自己搞定;我父母這邊也歸我一個人打理。”王知露聳聳肩,提醒道,“下次不要問彆人這麼隱私的事情啦!”
陳曉珠才意識到自己的問題超越了普通朋友的邊界,趕緊道歉。雖然王知露不在意地擺擺手,但在陳曉珠的認知裡,多了一種“分寸”的存在。
她經曆的事情不多,來來往往的對象都是自家、婆家和娘家,分寸感並不強烈。被王知露好意提醒的那一刻,她漲紅了臉,默默牢記這一點。
陳曉珠的西點培訓課程一共三個月,不過轉眼間,她就拿到了結業證書。在這個課程中,她打下了做西點的基礎,結交了王知露這個朋友。雖然課程結束了,但她們約好有時間一塊去逛街。
而在這三個月中,劉楠重新找了租房。這是一套一廳二室的房子,張姨就可以晚上住下來,沒必要每天早早出門、晚上遲遲歸家。同時,劉楠的生意做得更大了一些——合作的主食小攤已經多達十來個,他晚上也不出攤了,而是四處尋找合作的夥伴。另外,他看中了一個商鋪,已經租了下來正在裝修,等裝修完畢,他將在這兒開一家湯鋪。
陳曉珠從西點培訓班畢業後,經過她的考察,在兩公裡外的大學附近租了個小門麵,做起了私房蛋糕。一開始,她做的蛋糕數量和種類不多,類似巧克力蛋糕卷、抹茶蛋糕卷之類的簡易蛋糕卷,外麵一層蛋糕胚,中間裹著香噴噴甜滋滋的飽滿奶油。價格定得不高,四塊蛋糕卷隻需要二十塊。不僅如此,蛋糕卷還可以雙拚,價格不變。
陳曉珠在正式開店前就請了這所大學裡的學生幫忙發傳單掃樓,上麵印了蛋糕卷的圖片、價格以及她的聯係方式,提前預定她將送到學校門口。
劉楠有空的時候過去幫忙,每每看到她充滿期望地準備各種蛋糕卷、眼裡閃著明亮的光芒、整個人都散發著愉悅的氣息,心情也會跟著好起來。
偶爾陳曉珠也會擔心生意不夠好。她前期投入太大了,要是回不了本,那可怎麼辦啊!每當這時,劉楠都會打開她的手機銀行,讓她看看上麵的存款,告訴她,放心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