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一次聊天,陳曉珠也不再因為母親說的二胎而煩惱了。她堅定了自己的想法,把母親的那些話全部趕出她的腦海。同時,她覺得自己內心的某一處傷痕在慢慢愈合。從此以後,她會更愛自己一些、更注重自己的感受。
難過和遺憾肯定還會存在。但她也不想掙紮和勉強了。活了二十來年,也該接受父母心目中偏愛的永遠是大哥。
年初二,村子裡傳統習俗是外嫁女回娘家看望父母的日子。
陳曉珠早早就醒來了,她躺在床上回想去年今日回娘家的一幕幕——她早早就醒來,吃了早餐就提著大包小包回娘家,幫母親一塊煮早餐、喂外甥吃早餐、收拾清洗碗筷、殺雞拔毛、準備午飯、午後和母親去把菜園子的雜草拔了、接著和丈夫去池塘裡釣魚回來做晚飯。一天下來,懷著孕的她忙得腰酸背痛。丈夫那時還生了悶氣,覺得她回娘家根本顧不上自己和肚子裡的孩子,什麼事情都得搭把手。她也有些生悶氣,覺得自己回娘家就該多幫幫忙,丈夫怎麼就不理解呢。
那時候的自己,隻顧著心疼爸媽忙個不停,卻忽略了自己的身體和情緒。
“你這麼早就醒了?”劉楠迷迷糊糊地醒來,半眯著眼睛看看手機,“六點半了?咱們七點過去幫忙做早餐?你哥嫂吃完早餐剛好回娘家。”
陳曉珠臉有些發燙。去年她醒來後,就是這麼跟丈夫說的,早點兒回去幫忙做早餐,哥嫂等著吃完早餐回娘家呢。
“彆,”陳曉珠把想要起身的丈夫拉回來,她摟著他的手臂,“還早呢!我們再睡會,中午回去吃個午飯就回來哄曲奇睡午覺。”
劉楠麵上有些猶豫,“這、不好吧?你之前說哥嫂不管事,都是爸媽忙活,咱們得搭把手啊?”
陳曉珠聽出話裡的揶揄,鬆開手撅著嘴冷哼一聲,“那你趕緊去幫忙,我還困著呢,等到吃午飯我再回去!”
劉楠忍不住笑了。他並不限製妻子和娘家的往來。隻是有時候心裡難免會有膈應——妻子每次回去都忙活個不停,哥嫂卻半躺在沙發上逍遙自在。
幾公裡外的陳家。陳父陳母也醒了,但他們也不願意起來。
“一年到頭天天都要起床做早餐,也就女兒回來這天我能歇歇。”陳母感歎道,“你說,咱當初怎麼就沒給阿福娶個勤快點的媳婦呢?”
陳父歎了一口氣。當初兒子相親,一見麵就相中了現在這個兒媳婦,她長得確實好看,白白淨淨,還把頭發燙成卷兒,洋氣極了。
他和老伴不滿意,瞧她那雙白白嫩嫩的手,一看就知道沒怎麼下地乾過活的,這怎麼成啊!
然而他們也拗不過兒子的牛脾氣,阿福說就看中這個姑娘,彆的都不要,不幫他把這個媳婦娶回來,他就不結婚了。
得,兒子都這麼堅持,他們能怎麼辦?隻能乖乖認了這個兒媳婦。
如他們料想的一般,這個兒媳婦真是懶得連醬油瓶倒了也不扶一下。每天都要睡到他們把門敲破了才會起來吃午飯,吃完把碗一擱就去沙發上躺著玩手機看電視,玩累了又回房間裡躺。
他們氣得差點拿掃帚打人,又被兒子勸了下來,就是兒子那勸的話不大好聽——“爸媽,你們現在年輕,多乾點活咋地了?以後你們老得乾不動了,我跟我媳婦再來乾活不就好了?”
他們就這一個兒子,老了還得靠他養。於是這老兩口又忍著氣把掃帚放下來了。
再後來,兒子兒媳生了孫子孫女,他們肩上的擔子更重了,每天又忙又累,也隻有女兒偶爾回來一趟時,他們才能歇口氣。
陳父拿著老舊手機往眼前湊,七點了。
“都七點了,阿珠怎麼還沒回來?”陳父有些不滿,“阿福兩口子等著吃完早餐帶孩子回娘家呢!”
陳母有些心慌,“那死丫頭,該不是還在生我的氣吧?”
說完又自我否定,“不會的,阿珠這丫頭從小就聽話乖巧,脾氣也好,生氣都不用哄就會自己想通的啊!”
陳父聞言忍不住訓她:“你也是的,阿珠都嫁出去了,是劉家的媳婦了,你多給她一點臉麵又怎麼樣?在親家家裡就訓她,讓我都不好意思跟親家說話了!她家公那晚還跟我說,阿珠是個好孩子,對婆家好,心裡也念著娘家。你說這是不是不滿你對阿珠發脾氣了?”
想到那晚,陳父又是一肚子氣。要訓女兒就等她回娘家再罵,怎麼就在她婆家開罵了?顯得他們對女兒多苛刻似的!
“唉,我怎麼知道她無端端就生氣了!還說我們寵壞了阿福,我能不來氣嘛?”陳母心底發虛,“阿福好歹是她親哥,哪有當著她男人的麵說這些話的,丟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