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楠的補習小課堂開始了, 除了原定的劉文婷、王小路兩個學生，還多了沈秋芳這個大齡學生。
劉文婷白天要去學校上課，專屬她的補習時間被定在了她放學回家後的空閒時間。沈秋芳和王小路兩人的補習時間，則是白天忙完家務和店裡的活計後的其餘時間。
沈秋芳被劉楠安排坐在書桌前, 她渾身不自在, 拘束地攥著手，求助般看著丈夫：“我、我都幾十歲的人了, 還學什麼識字呀？我以前都這麼過來了, 以後的日子也照著過, 用不著教我！”
劉楠搖頭，“店裡進貨要提前做好記錄, 你不識字怎麼做記錄？”
“不是有你嗎？你負責做記錄, 我去拿貨前你跟我說一聲，我全記在腦子裡就行了, 準不會出錯的。”沈秋芳道。
讀書識字對她來說, 向來都是一件遙不可及的事情, 她連想都不敢想象。小時候底下的弟弟們去上學，她眼巴巴地瞅著弟弟們拿著木棍在院子裡寫字，羨慕得很。父母看到了, 一巴掌甩了過來, 趕她去山上撿柴割草。這樣的情景重複了好幾次, 她便再也不去幻想識字的事情了。等她長到十來歲, 就跟在爹媽屁股後麵扛著鋤頭去田地裡乾活。十八九歲嫁給前頭的男人後, 她一手包攬了家裡的家務活, 田地裡的活也全壓在她的身上。回過頭看以前那些日子，不識字不也一樣過嗎？
劉楠搖搖頭，“我以後要做彆的事情, 文具店就交給你和媽兩人了。”
劉楠態度堅決，哪怕沈秋芳在識字這碼事前是萬般躊躇不安，他也堅持讓她學識字算數。
一開始要學的是最基礎的學握筆，王小路早就悄悄偷看過劉文婷是怎樣握筆寫字的，私底下也拿著筷子學了好久，大概的姿勢已經掌握好，劉楠麵無表情地給與她肯定：“小路握筆握得很好。”
王小路既興奮又害羞，小白牙咬著下嘴唇悄悄笑。
劉楠轉過身看沈秋芳的握筆姿勢，隻見她的食指和中指僵硬按在鉛筆上，大拇指緊緊搭在食指上，而無名指用力地抵著鉛筆及那三根手指的施力。
他抬手輕巧地把她的中指往鉛筆下一放，稍稍調整其他手指的位置，“看，就是這樣，食指不用用力地按著鉛筆，就自然地握著筆。”
說完他握著她的手，在方格本上慢慢寫下一個端正的“1”。王小路見樣學樣，寫下一個歪歪扭扭的“1”。
明明握筆不難，怎麼一寫起字來來，手和筆就不聽使喚了？王小路被自己寫的數字醜到了，迷茫地看看自己寫的字，又看看新爸爸帶著媽媽寫的字。
劉楠鬆開沈秋芳的手，轉頭看王小路寫的數字，表揚道：“寫得很好，多點練習，你會寫得更好！”
王小路聞言，原本的氣餒悄悄散了，信心慢慢回來，她握著筆，認認真真地，再一次寫出一個歪歪扭扭的“1”。
劉楠繼續表揚道：“比剛才寫得流暢了點，很好！”
王小路一鼓作氣，不斷地重複，簡簡單單的“1”終於從歪歪扭扭變得端端正正。她高興極了，伸手拉拉新爸爸的衣服，把方格本挪過去讓他看。
劉楠一看，這小姑娘還真不錯，不用他盯著就自覺練習，越寫越好。
他豎起個大拇指，嘴角有些抽搐地往兩邊牽起，努力作出一個笑的模樣：“小路真棒！”
王小路激動地想要跳起來，呀，新爸爸對她笑了！這可是她第一次見到新爸爸對她笑呢！一定是因為她的字寫得特彆好！
她滿身都是勁兒，握著筆還想繼續寫一頁紙的“1”。劉楠拿過她的筆，在新的一頁上一邊說話一邊慢慢寫，“這是‘2’，上麵彎彎的像個小鉤子。”
沈秋芳那邊，她是個成年人，對手指的把控要比小朋友容易。最初的生硬更多是心懷忐忑無從下手，而丈夫把她錯誤的握筆姿勢糾正過來後又帶著她慢慢寫字，直接驅走了她的一部分緊張。
不就學寫字嘛？有什麼好害怕的？反正那些耳光，再也不會重來了。
沈秋芳和王小路雖然是從頭學起，但是他們學習的內容又不完全一致。劉楠是直接拿劉文婷一年級的課本來給王小路做學前補習的，而沈秋芳學習的內容，更多是圍繞文具名字、雪糕名字、數字、加減這幾部分。
下午劉文婷放學回家，一上到二樓看到沈秋芳坐在她的書桌前，臉就拉了下來，直接把書包砸在地上。
沈秋芳的手一哆嗦，正寫著的字便毀了。她快速放下筆合起本子，把自己的鉛筆、橡皮擦和方格本塞進王小路書桌桌肚裡，起身拘束地站在一旁。
劉楠也聽到聲音回過頭，看到劉文婷氣鼓鼓地站在樓梯口，主動起身走過去，撿起書包，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餓嗎？要吃點什麼嗎？”
劉文婷哼了一聲，不說話。
沈秋芳趕緊開口：“文婷餓了吧？我煮了白粥，現在晾得差不多了，我給你盛一碗吃吧？要蘿卜乾嗎？給你炒點？”
要是以往，劉文婷定不接受沈秋芳的好意，直接就罵她假好心。可是這幾天家裡的氛圍跟以往不一樣了，爺爺奶奶臉上多了笑容，爸爸也沒有整日黑著臉了，王小路也沒處處躲著她了。
劉文婷腦瓜子一轉，臉色緩和了些，說了聲：“謝謝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