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更來氣了,“我在外麵上班,回一趟娘家不容易,但是你在家去一趟我媽那兒有多難!我嫁給你之後,你總想著我要好好照顧你媽!你呢,什麼時候照顧過我媽?”
說完連個眼神都不給劉楠,把錢往自己口袋裡一塞,轉身回房間。
劉楠歎氣。
徐長英和劉楠的一部分矛盾便在這兒。劉楠對徐家著實冷淡,和徐長英結婚二三十年,去徐家的次數屈指可數,更彆提每年能給多少孝順錢了。而徐家父母想過來看望女兒和外孫們,一是坐班車換乘不容易,他們身體未必受得了;二是劉家房子一共隻有三個房間,他們過來也沒地方住。
多想也無用,劉楠老老實實把關了一天的雞鴨放出來,讓它們在地裡找吃的。隨後把兩塊菜地收拾一下,澆澆水。
晚飯是徐長英做的,煮了一鍋白粥,蒸了點壽包,就著拌豆腐吃。
吃完晚飯後,徐長英看到牆上的時鐘走到晚上七點了,心想女兒、兒子都下班了,便逐一給他們打電話。
“喂?清妍啊?吃晚飯沒有啊?”徐長英關切地問。
“剛買菜回到租房,我歇一歇就去做飯。”劉清妍在手機另一頭說道。
“那行,記得吃好點,彆虧待自己的身體。”徐長英怕耽誤女兒做飯,直奔要點,“對了,今天是你外公的生日,你給他打電話沒有?趕緊給他打個電話啊,再晚點他就睡覺了。”
在掛電話前,徐長英順口說了一句,“對了,清妍,你以後不用給你爸轉錢了。他自己在家做豆腐來賣,掙的夠他自己吃喝。”
劉清妍聞言難以置信。
從她高一開始,在外地工作的父親突然帶著所有行李回到老家。她長期住校,對這件事並沒有放在心上。然而沒多久,每月她放假回家,母親都會跟她抱怨父親一天到晚都跟那些豬朋狗友在外麵吃吃喝喝,把家當成過夜的旅館。
她是在父親的鞭棍下長大的,對父親抱有一股隱隱的怯意,聽到母親這麼說,反倒覺得很好——父親不在家,也就意味著不會在家裡對母親發脾氣,她也可以少點和父親碰麵,免得被他詢問成績,檢查書包。
在她上大學之後,她聽母親說,父親很少出去混了,應該是手頭沒多少錢了。她也沒把這話放在心裡,以為父親發現自己沒有錢後就會去工作掙錢。
然而,父親在她放暑假回家時突然要求她把在校的所有開銷寫出來,嗬斥她在學校亂花錢,不用心學習,直接表明,從今以後,他再也不會負擔她的學費和生活費。如果她想繼續讀大學,就自個兒想辦法。
突如其來的變故,令她無法接受——她辛辛苦苦度過高中,考上一所不錯的大學,以為她的人生將會一帆風順。但是父親卻突然對她發難,砍掉她的所有支出。
一時之間,她怎麼可能掙到幾千塊的學費和住宿費?
母親就因為這件事,在四十多歲時,買車票回到二十多年前打工的地方,到製衣廠上班,從此負責起她讀大學的費用。
她大學畢業後在私企上班,工資雖然不高,但自己有了收入,整個人都變得自信了一些,對未來也有了期盼。就在這時,父親給她打來電話,要求她每個月轉生活費給他。轉多少,他隻說看你的良心。
劉清妍以自己的名額給父親辦了一張銀行卡,開啟短信服務,每次轉賬取款都會有信息提示。每次她聽到手機震動,身體就忍不住哆嗦;看到取款信息和餘額,心裡就一咯噔。
她不明白,為什麼家裡有田有地,父親卻不肯自己種點菜、養點雞鴨,一切食物都從街市上買。她也不明白,父親一個人在家,為什麼每個月能花兩三千塊甚至更多,為什麼就不會考慮一下她的不容易。
她已經將近三十歲了。她還沒有能力買房,她沒有能力買車,她更加沒有能力去組建自己的小家庭。
她有一個相戀十年的男朋友,但卻沒勇氣跟他說明自家的情況,害怕他會看不起自己的父親。
掛了電話,劉清妍覺得自己仿似在做夢。她不敢相信在自己快要對自己的人生絕望時,父親竟然變了。
其實她早應該發現的。她已經好幾個月沒收到那張銀行卡的取款信息了。但因為她幾乎不和父親聯係,也很少和母親聊起父親,所以才會以為母親前些時間回老家時,給父親留了不少錢,以至於他一直沒有動用銀行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