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一片寂靜。
花茶熱氣嫋嫋,模糊了海蘭珠的麵容,大玉兒幾乎看不清她的神色,淚水驟然凝固,滿腔傾訴卡在嗓子裡。
心頭泛起驚濤駭浪,姐姐竟說了這樣一番話!話間執著讓人不敢碰觸,像是暗湧的波濤,潛伏著,準備將每艘入侵的船隻撕碎,海蘭珠是認真的!
大汗這樣的英主,怎麼會獨屬於一個人?又有誰能長長久久地獲寵?貌美終會年老色衰,如此荒謬之事,如此荒謬之事……她想問,臨了生生咽了下去,身軀搖晃了幾下。
蘇茉爾連忙趕來攙扶,半晌,大玉兒澀著聲音說:“哪裡需要對不起。”
她深吸一口氣,“我不會同姐姐爭。”隨即停了一停,道:“姑姑也不會同你爭。滿宮忌憚我們姑侄三人,姐姐怕是已有體會,這些年麟趾宮緊緊相逼,姑姑處境不易,對姐姐進宮的事高興還來不及。”
“我隻是不想姐姐對我生疏。”她擦了擦眼淚,“改日帶著雅圖來見姐姐,她常常向我念叨著安布(姨母)呢。”
雅圖便是大玉兒所生的四格格,海蘭珠看著她,輕聲說了句好。更多的埋藏在情緒之下,聽見姑侄處境不易沒有絲毫動容,她彎了彎唇,眼眸琉璃似的透亮,“我這就備好給雅圖的見麵禮。”
桌上點心仍舊擺在那裡,海蘭珠離去後,大玉兒的笑淡了下來。
“格格。”蘇茉爾擔憂地叫她。
“姐姐滿心滿眼都是大汗,放不下其他人。”掩住一波波上湧的苦澀,大玉兒道,“她受了苦,我更不能同她爭。”
這麼多年了,少時情絲隨著時間慢慢散去,大汗雄姿英朗,心有山河,那樣的男人,誰不仰慕?可她不能露出半點端倪,即便來得早又如何!
她低低道:“回吧,蘇茉爾。”
……
“坐布木布泰福晉旁邊的是誰?”
後花園裡,臉頰削瘦,渾身被陰鬱籠罩的壯年男子舔了舔嘴唇。
渾濁的眼睛掩飾不住驚豔,緊緊盯著海蘭珠離開。原以為大玉兒就是草原最美,誰能想到還有這樣的美人,像是山中精怪,不,山中精怪也不如。
嘴唇嫣紅,肌膚白得好像牛乳,那腰細得想讓人摸摸是什麼滋味,簡直把滿蒙第一美人踩進了泥裡!
侍從眼睛閃了閃,恭敬地說,“回三爺的話,是入宮探親的海蘭珠格格。格格出身科爾沁,乃布木布泰福晉的姐姐,大福晉的侄女,正等著嫁人呢。”
這話要深究起來,半點也沒說錯,莽古爾泰當即大喜,出身科爾沁,正等著嫁人?
這樣的美人合該是他的!自從失勢之後,莽古爾泰越發無所顧忌,眼底滿是勢在必得的瘋狂,“我要把她迎做福晉。”
隨即朝著崇政殿的方向轉身欲走,不等侍從焦急,他的腳步硬生生停了下來,癡迷褪去,閃過深深的陰鷙。
不行,皇太極絕對不會同意他娶科爾沁的助力。他這個狼子野心的四弟忌憚他,打壓他,不過是帳外露刃,皇太極竟然削去他的貝勒爵,如今正藍旗不再是從前的正藍旗,他已經一無所有了。
大玉兒的姐姐長成這樣,皇太極看了不心動?莫不是給自己留的?
思及方才求見大汗一無所獲,莽古爾泰一把抓住侍從的手,幾乎是捏碎手骨的力道:“海蘭珠格格常去哪裡,行蹤彙報給我,否則割了你的舌頭。”
侍從吃痛,冷汗涔涔而下,同時抑製不住暗喜,結結巴巴道:“是,是。”
崇政殿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