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唱給唐隱聽。
人類君主很喜歡聽他唱歌,尤其喜歡在睡前聽他吟唱。
據說這位君主在此之前有頭疼的毛病,常常到晚上就會頭痛得難以入睡,而珀彌利亞的歌聲成對方的藥。
君王的寢宮專門為他建造一個水池,夜幕降臨時,隔著一層紗簾,他注目著躺在床上朦朧的身影,輕聲唱著動聽的歌。
一首又一首,唱到萬籟俱寂,唱到春去秋來。
他本該在短暫停留後就去往彆的地方,去聽各個種族的音樂,在大海上自由遨遊,再回到人魚星,全心全意做他的大祭司。
可他卻長久地留在君主寢宮的狹小水池中,日夜為那位君主歌唱。
那位君主在皇宮的每一處地方都建造水池,哪怕本該避免潮濕的藏書房,唐隱在處理政務時,珀彌利亞就會一個人靜靜地觀看歌譜。
有時候唐隱忙完一天的事情,會坐在水池邊和他說說話,雪白的足尖浸泡在水中,唐隱拿著一本雜書分享給他看:“這個故事裡說,人魚公主為愛情,用聲音換取雙腿,但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無比痛苦,我看你平常都是魚尾形態,很少用人腿走路,難道你走路的時候也會痛苦嗎?”
珀彌利亞搖搖頭,他隻是不習慣用人類的腿行走。
“那就好。”唐隱認真道:“如果你在這裡遇到什麼不適,一定要告訴我,千萬不要像這個故事裡的人魚那樣,哪怕不說話也寫字給王子看,不,她最開始就做錯。”
“沒有任何人值得她去犧牲自己的聲音。”人類君主評價道:“真是愚蠢。”
珀彌利亞沒有發表自己的看法,在與唐隱相處的時光中,除唱歌外,他總是很安靜,安靜地傾聽,安靜地凝望,安靜地去愛這個人。
唐隱於他就像一個神秘的漩渦,一旦靠近就會被吸引,相處的時間越久,淪陷得就越深。
他不清楚唐隱對他是什麼樣的態度,也許唐隱隻是把他當成藥,或者是將他當好友,再或者呢?
他並不知道。
有一次雨夜雷霆大,唐隱翻來覆去睡不著,他變出雙腿走到唐隱的床邊,那位平日裡堅不可摧的君主沒有佩戴麵具,雷電劃過黑夜,一瞬間照亮唐隱蒼白的臉。
“陛下?”他有些擔心。
唐隱輕聲道:“珀彌利亞,我頭疼。”
珀彌利亞聽到後立刻就想為唐隱歌唱,但唐隱卻忽然說:“其實那次我不需要禦駕親征。”
他說的那次禦駕親征,是和珀彌利亞的初遇。
“那處荒蠻之地雖然布滿香料和黃金,但那裡的人卻沒有守護寶藏的實力,他們弱小,愚昧,信仰著傳說中的海神,他們寧願死也不願背棄神靈。”
“你說這個世界上真的有神靈嗎?”
這是一個問句,但珀彌利亞知道對方並不需要他的答案,他隻需要傾聽。
“或許吧,但在我的國土上,我才是唯一的神。”唐隱閉上眼,“我不需要我的子民為我陪葬,如果有朝一日我敗,隻需要取走我的性命,不要傷害他們。”
“我不理解他們信仰的神,不理解他們為什麼寧願自殺也不肯歸順荼安,所以我遠征,我想要找到一個解決的方法。”
“有些死亡是不可避免,但那一次,我不想發起一邊倒的屠殺。”
“我殺太多的人。”
“如果那一次你沒有出現,也許我還會殺更多的人,他們的鮮血會染紅那片海域”說到這裡,唐隱的眉頭下意識蹙起,珀彌利亞想要伸手去撫平對方眉心的皺痕,但下一刻,緊閉的雙眸緩緩睜開。
黑暗掩蓋太多情緒,那雙黑眸靜靜地看著珀彌利亞,唐隱輕聲道:“還好,你出現。”
大雨傾盆而下,四下無人出聲。
驕傲克製的荼安君主永遠也不會告訴近在咫尺的人魚歌者——
“有那麼一刻,我也以為你是從天而降,前來拯救我的神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