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這名“高等無心者”落到了街上,摔成了破爛的麻袋。
鮮紅刺眼的血液從他的身下飛快流淌開來,如同在製造一片水窪。
這樣的畫麵定格在了商見曜、蔣白棉和周玥的眼中。
——他們趕到的時候,目標已沒有了聲息,不再存在活著的痕跡。
這一刻,蔣白棉既驚悚地想起江筱月跳樓自殺的那一幕,又難以克製地發出了一聲歎息。
周玥凝視了一陣,於無聲感歎中,半仰身體,微微張開了雙臂。
然後,她用一種空靈莊嚴的口吻說道:
“新世界在迷夢之外。
“願你能取悅神靈。”
做完簡短的祈禱和祝福,周玥看見錢白小隊那個高高大大的年輕人走到了屍體旁,靜靜注視了幾秒。
接著,他脫掉深藍色的短款羽絨服,動作柔和地蹲了下去,將衣物蓋在了死者的臉上,蓋住了那雙失去焦距蹬著天空的渾濁眼睛。
呼……蔣白棉再次歎了口氣。
…………
南柯觀內。
蔣白棉和商見曜合力,將那名“高等無心者”的屍體搬了進來,並遵照“蜃龍教”的教義,用一張白毛巾代替那件短款羽絨服,蓋住了死者的臉龐。
這意思是從此不再墜入迷夢。
蔣白棉、商見曜、周玥相繼盤腿坐下,守著這具屍體,等待天明。
無言的沉默維持了好一陣,蔣白棉閒聊般打破了這種氛圍:
“周觀主,你覺得他是帶著最後一點理智,跳樓結束作為‘無心者’的人生,還是被江筱月的心靈世界影響,重複了跳樓的行為?”
周玥注視著那具蓋著白毛巾的屍體,沒什麼笑意地動了動嘴角:
“我希望是前麵那個原因。
“這樣他就是以人類的身份脫離幻夢的。”
蔣白棉默然了好一會兒,轉而問道:
“周觀主,你是怎麼加入‘蜃龍教’的?”
周玥收回了目光,笑了笑道:
“我是被‘蜃龍教’收養的孤兒,從小就在教內長大,沒有加入不加入的說法。”
“難怪你這麼遵循‘蜃龍教’的教義,都將它融入日常的言行舉止裡了。”蔣白棉聞言,微微點頭。
她身旁盤腿而坐的商見曜依舊在注視著那具屍體,眸光沉靜,不知在想些什麼。
周玥自嘲般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不是的,以前我不是這樣的。”
“嗯?”蔣白棉發出了疑問的聲音。
周玥微微抬起了腦袋,不知是在望著南柯觀的橫梁,還是虛空裡的執歲:
“我曾經有個很好的朋友,她也是教派收養的孤兒,我們住在同一個房間住了好多年。
“我們約定,誰要是成了‘引夢人’,甚至‘夢境羽士’,就把對方申請到自己所在的道觀,做一輩子的好朋友。
“後來,有一天……”
說到這裡,周玥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有點放空:
“她得了‘無心病’。”
蔣白棉張了張嘴,卻找不出合適的話語。
周玥轉而又道:
“我成年後,喜歡上了一位同門,他是個很好很好的人,長得又高,人又靦腆,看到我們幾個女孩總是支支吾吾,說不出太多的話。
“他還很善良,有一次,跟著教派其他人去一個遭了洪水的荒野流浪者聚居點,救濟那裡的災民,尋找適合帶回來培養的孩子。”
說這些話的時候,周玥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仿佛回到了當初。
“後來,後來……”她的表情漸漸茫然,“他們告訴我,那個聚居點爆發了瘟疫,他沒能回來。”
默然了幾秒,周玥望向蔣白棉,露出了慣常的笑容:
“處處幻夢,何必認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