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六聞言,忍不住擰眉:“姑娘說夏朝亡了,這是何意?”
“亡了就是亡了呀,都過去一千年了吧。”
女孩談論著王朝的興衰,語氣輕快得像是在討論哪家胭脂坊的手藝更好。
任誰聽了也不會相信。
餘六垂眸,聲音不易察覺的緊繃:“姑娘莫要與我說笑。”
“嘿,魚柳,你怎麼回事兒呀。”
這天到底要怎麼聊下去。
淩月影抱著手臂坐在床邊,蹙著精致的眉頭,打量他好一會兒。
“難不成你覺得夏朝還沒亡呢?”
若是魚柳的家族從夏朝時候開始隱居,像是桃花源裡的居民一樣不問世事,“乃不知有漢,無論魏晉”——
但是這隱居得也他媽有點太徹底了。
在她意識到不對勁的同時,餘六也逐漸有所察覺。
像是有什麼很重要的東西被忽略。
“不對不對,魚柳,我們得理理。”
淩月影起身踱了兩個圈,又重新在椅子上坐下,“能不能跟我說說,你是從哪裡來的?”
“桐城。”
這裡明明就是桐城。
淩月影煩躁地扯了扯頭發,“那輪到你問我一個問題。”
餘六沉默兩秒,“現在的皇帝是誰,在位幾年?”
“現在沒有皇帝,是一個社會主義的國家,說了算的那位不叫皇帝,叫國家主——等等,魚柳,你覺得現在是哪一年?”
不管是住在哪個山旮旯,也總得有個記年的方法。
餘六閉上眼,“我不記得。”
其實他記得再清楚不過。
隻是如今這局麵,處處細節都透著詭異。在找出事實之前,暴露的越少,越能自保。
並非提防,不過是本能罷了。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
淩月影愈發頭疼。
“是否輪到我問姑娘問題?”
“你倒是很精明啊,”淩月影擺擺手,“問吧問吧。”
這一回餘六想了很久。
“姑娘,可聽說過風血樓?”
這題太簡單了。
淩月影不假思索道:“風雪樓?聽過啊,吃飯的。”
病床上的少年在一瞬間變了臉色,就連聲音都有點顫抖。
“吃飯的?”
“怎麼我說什麼你都不信,”淩月影不悅地站起身,噔噔噔跑到窗邊,唰的一把拉開窗簾,“你自己看,就這個窗戶的方向,西南邊,差不多到城郊的位置吧,有個寶塔形狀的樓,就是風雪樓了。”
餘六艱難地扭過頭,從透明的窗戶望出去。
不知道是什麼材質搭成的高樓,在夕陽下反射出金黃的光。細碎的光線在一座座大廈間來回反射、流轉縈繞,美得無法形容。
哪裡能看到什麼寶塔。
耳邊繼續聽著女孩快樂的碎碎念,“我怎麼會騙你呢,據說那個樓是個古建築,不過味道真的特彆好。就是太遠了點,交通不怎麼方便,我也沒有吃過幾次”
當真是另一個世界。
餘六目光飄遠,穿過高樓大廈的阻礙,越過地平線,竟好像真的看見了一座寶塔形狀的樓。
禁錮了他十餘年的風血樓。
淩月影興致勃勃地介紹完風雪樓出名的菜肴,轉過頭看他一眼,微微詫異。
“魚柳?”
還是那張好看的臉,不帶幾分溫度的神情,隻是少年那雙黑色的眸子,比玻璃反射的光芒更亮。
辨不清的情緒在他眼中纏繞翻滾,映出一片金色的海洋。
緊接著,淩月影聽見少年低沉、壓抑著情緒的聲音。
“我生於明武十六年。”